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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都？”
提起这个喜乐和哀伤之城，褚方心绪也猛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魍言竟然会是唐都人氏，而且正是小二十年前那个省会都市的风云人物之一。
如果时空没有发生错位，那现在还仍然是2009年的夏末，小二十年前唐都正是风云际会的一片热土。
魍言原名叫“王彦”，曾经是名参加过南方那场战争的功勋连长，1986年退伍转业到了家乡唐都，被安排到日薄西山的市外贸公司工作。
那年他刚26岁。
领着微博的工资，连续喝茶看报了3个月，王彦再也受不了这种无所事事，又安稳的生活，决定离开这个浪费大好生命的地方，去下海经商。
而且，他还贼胆包天，顺便拐跑了外贸公司老总的女儿姜琦。
两人一合计，没有随大流奔往南方，而是拿出自己所有的退伍金和姜琦的积蓄，买断了外贸公司附属的养殖厂经营承包权，摇身一变，成为了“猪倌”。
外贸公司的老总老姜那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女儿已经珠胎暗结，说什么都难以挽回，干脆一捏鼻子，认了这个女婿。
你不是能耐吗？不是宁可养猪也不想坐班吗？
那干脆，你把外贸公司附属的快要倒闭的国营肉联厂也给承包了吧。
其实，这也是老丈人给女婿指了一条明路，有我罩着，你就大胆地干吧。
要不说，怎么是胳膊肘向内拐呢。
别人都看不上肉联厂，认为那就是个包袱重、没前途，还老是端架子的老大难，可猪倌王彦却看到了老丈人的良苦用心。
他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战斗英雄，做事雷厉风行，他硬是把带兵那一套用在了肉联厂的改制上，直接大手笔分流转化了将近800名人浮于事的职工，开始了目标考核和车间责任制。
王彦也是慧眼如炬，动用了本来就瘠薄的肉联厂家底，把传统的5条白条肉生产线改了三条，押宝生产红衣火腿肠。
你们这些职工不是难搞吗，我全给你们充实到销售一线去，提成定的高高的，上不封顶，但保本工资极低，有本事你们到大街上去折腾吧，谁卖得多，挣得就多。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800名职工连同家属直接就动用各种渠道，越级告状，搞得省会一片民怨沸腾。
不过，你别说那个时候各级领导也是有担当的，硬是挺住了各方责难，坚决保护新鲜事物。
在当时，国人兜里刚刚有了积蓄，对生活品质的要求突然就提高了，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股风，大家伙普遍认为衡量生活水准的一个标尺，就是能否随时随地吃上肉。
结果，这一下火腿肠凭借其方便性，抢眼的外包装，硬生生地敲开了市场，深刻地改变了国人的膳食风尚。
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唐都肉联厂便成为国内火腿肠生产三巨头之一。
在1987年秋季的糖烟酒副食品订货会上，唐都又率先掀起了铺天盖地的广告攻势。
当时的人们哪见过行走的广告人和广告车啊，而且省会几乎每一棵行道树都被唐都火腿肠的外衣给裹住，变成了红衣大树。
1988年物价飞涨，全民抢购风刮来，王彦硬是顶住了市场压力，把宝全压在了市场的自我调节之上，敞开供应产品。
结果当年唐都的销售业绩就达到了6亿多元，而且完全偿还了积压下来的历史债务，而且实现净利润上千万。
在内陆一个省会城市，肉联厂算是一跃成为了业内标杆，也成为了省会最让人最眼红的企业。
当初那些被逼走上大街的分流员工，早已尝到了甜头，成为最早一批先富裕起来的人。
但肉联厂仍然是国营的，王彦试图进行股份制改革的计划被彻底摁死在襁褓之中。
而且越来越红火的肉联厂也开始成为更多利益势力觊觎的对象。
这时候，老姜退了。
市里的班子也换了。
权斗也跃然纸上堂而皇之地拉开了序幕。
反正，这些事情在当时也很常见，别人栽树，其他人摘果子的事儿到处都在发生。
没根没后台的王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不到一年时间，他本人被纪委请去喝茶了三次，一个厂子进驻了区、市、省三级工作组四次，审计、工商、税务，还有卫生、质检更是不计其数地轮流光顾。
目的只有一个，王彦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最好识点时务，赶紧滚蛋。
但谁愿意把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拱手送给别人呢？
更何况是上过战场，充满血性的王彦。
他硬是凭着过硬的人品挺住了各级诘难，迎来了九零年代。
正当王彦认为暗流终于过去，准备着手开始第二轮产品升级，上马冷鲜肉生产线，开始在全国试点建设品牌专营店时，他的对手终于失去了耐心。
一九九零年大年初三，王彦带着老婆姜琦，抱着4岁大的女儿王之琦从老丈人家喝完酒出来，准备步行回到不远处的小家时。
一辆没有牌照的渣土车呼啸而来……
父亲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弱小的妻女，自己却没有能够留下一句遗言。
一场普通的交通意外扫清了所有人的障碍，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个皆大欢喜值得庆祝的时刻。
孤女寡母很快就被大家遗忘在了脑后。
褚方听完，有些唏嘘，他在唐都的时候，是听说过这个风云人物的，只是他就像一颗彗星一样，在天空中亮了一刹那，就呼啸而逝，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那你的未了心愿是什么呢？”
“我是个直人，但不是个粗人，更不是傻子，其实在别人暗算我之前，我就已经在安排后路了。”
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文物字画的收藏刚刚兴起，经过高人指点，王彦低价搜罗了一批珍品字画。
在一个华商的帮助下，这批字画存放在境外一个银行的保险柜中。后来，他陆续收集了那些整他的人的证据，也放在了保险柜里。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横死当街，保险柜的账户和密码压根没有来得及告诉妻女。
只有一把没有任何标记的保险柜钥匙留在家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字画是我在最终审判到来时唯一的念想。如果大医能够做主拍卖这批字画，给姜琦和我女儿王之琦留下一点，我也就从此放下了这桩心事了。”
“那仇家的事……？”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有些人也一样来到了这冥界，甚至还成为了2046片区的一个死魂灵，等待我批准转世投胎。其实，这些事情也都是我偶尔看到自己的档案之后，才知道的，现在心中早已没有了怨恨。人鬼殊途，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好的，兄弟，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这桩公案，自然尽力而为，虽然我不能答应什么，但一旦有什么进展，也许我还能当面告诉你。”
魍言、魍越再也没说什么，三人随之告别。
是时候回家了。
褚方整肃精神，向天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