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出丑

宁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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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卿说完,庞慧已经呆住了,“怎么,怎么能这样写?说我不喜欢他了?说我不回去了?那怎么行,我……”

    “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就是这样,照我说的写准没错,如果你害怕会得到反效果,那就写你的情书吧,只是到底是会让他重新注意你,还是把你当垃圾一样撇去一边,我就不敢保证了。”

    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贱性,你爱他时,他对你不屑一顾,等你不爱了,他又会死乞白赖的想要从你身上找回对他的爱恋,庞慧一旦这样写,就算傅仪生不会一下子就爱上她,可一番假意的挽留还是会有的,毕竟庞家在京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庞慧这样痴痴爱慕他的女子,对他来说也是一股隐形的助力,只要傅仪生不蠢,他就不会任由庞慧跟他完全断绝了关系。

    男人啊,总是这么自大又自私。

    庞慧见她脸色不耐,就知道自己的犹犹豫豫惹来她反感了,不由一咬牙,开始动笔,她给傅仪生写了那么多书信,他从未回过一封,多半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听苏卿的试一试,说不定真的会有作用呢。

    片刻后,庞慧放下了笔,拿起纸张细细的浏览了几遍,发现没有错误才轻轻吹干了它,看着那一句句心如止水的话语,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样就行了吗?”

    “嗯,把信封换成白色的吧。”苏卿拿过茶几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庞慧一怔,随即无奈一笑,白色,跟她的心如止水真是相配啊。

    装好信封后,庞慧不再犹豫把信交给了另一个大丫鬟佳信,叫她立即让仆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并叮嘱了几句别让庞家的人发现,才让她退下。

    完成了这些事情后,庞慧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都湿了,她的性子冷傲,极少会有这样紧张的时候,不曾想这原因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一封信,她自嘲的笑了笑,她朝从始至终眉眼淡淡的苏卿看了一眼,开口道:“我如今除了身上有些银钱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知道你苏家不缺钱,现在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你的相助,如果我能回到京城,这份恩情我会加倍奉还的。”

    苏卿淡淡一笑,“不急,等傅仪生回信再说吧。”

    庞慧的心头一跳,她说的这么笃定,难道傅仪生看见她写得那些内容真的会动容?

    想到这里,庞慧的心都滚烫了,目光灼灼如星,一扫刚才那副恹恹的病相,连面庞都明艳了不少。

    苏卿见事情了结也不欲在庞家多呆,起身离开了,好在庞慧也不是热情好客的主儿,见她要告辞也只是让佳信把人送出去,就没了下文。

    佳音一回屋子,就看见庞慧一脸精神的坐在屋中喝茶,她大为讶异,“姑娘瞧着精神好多了呢,头是不是不疼了?”

    庞慧只觉得心头的忧思散了不少,见佳音疑惑,也笑着说道:“嗯,没事了,那药也不用往我这送了,恁的苦涩,太难喝了。”

    佳音一脸惊奇,这苏姑娘好生厉害,才跟姑娘聊了一会儿就有这么大效果,她可比那大夫还要神奇。

    “姑娘,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在马车里,瑶光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苏卿,担忧的问道。

    “没事的,我哪有那么娇弱,说病就病你当我是纸糊的不成?”苏卿支着下巴,淡淡的道。

    瑶光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在外面吹风……”

    “可是苏姑娘的马车?苏姑娘可在?”外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苏卿一怔,让李叔把马车停下,她随手就撩开帘子,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男人,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贺敏哥哥的随侍?”

    如帜点点头,说道:“少爷让我请姑娘到八方酒楼一聚……”

    听他一说,苏卿立刻把头一抬,果然见对面酒楼的二楼处,有一扇开着的窗户,站在窗前那个笑意吟吟的男人,可不就是贺敏吗?

    这么多天,终于有消息了。

    苏卿朝她一笑,贺敏则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脸温柔。

    “那就有劳小哥了。”

    如帜点点头,苏卿下了马车,让李叔在这里候一会儿,领着瑶光进了八方酒楼。

    如帜领着苏卿进了一间别致的雅间,说道:“少爷在另一处雅间宴客,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抽开身,劳烦苏姑娘在这里等一等,少爷随后就到。”说完,如帜朝她一点头就转身走了。

    苏卿淡淡一笑,这个如帜,板眼板脸的,严肃得不行,真不像一般的小厮。

    贺敏确实没让苏卿久等,苏卿约莫只坐了半刻钟,他就到了,随着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外边还能传来几声热闹的喧嚣声,苏卿抬眼一瞧,看来是他宴请的客人离开了。

    贺敏一进雅间就朝跟进来的如帜摆了摆手,苏卿想到估计是雾尖的事成了,也朝瑶光使了个眼色,瑶光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可贺敏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她立即僵了僵,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连忙起身一福,走了出去。

    贺敏今天着重紫色杏林春燕纹样直裰,腰系五彩金珠穗丝绦,华美贵奢,富贵逼人,连苏卿都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真的适合金玉妆点,也只有他能穿出这种奢华气,而不是像暴发户一样的尽显庸俗。

    贺敏松了松衣襟,笑道:“怎么,被你怀岚哥哥迷住了?”

    苏卿淡淡一笑,见他脸色嫣红,便知道他是喝了酒,遂低头沏了杯浓茶递给他,“怀岚哥哥气质独特,是世上绝无仅有之人。”

    贺敏心头一动,他听过千千万万的称赞,却从未有人跟他说,这世上只有他是特别的,他哈哈一笑,精致瑰丽的脸庞绚美若魅,他不禁抬手抚上她粉嫩的脸庞,笑道:“卿卿此言,甚得我心,甚合我意,真是叫人爱怜不能啊。”

    苏卿一笑,拉下了他的手,问道:“怀岚哥哥叫我来,是有好消息要跟我说吗?”

    贺敏则趁机握住了她的手,用温热的掌心不住的摩挲那股柔软的冰凉,抬眸笑道:“你这个贪财精,那点银两就比我重要?嗯?”

    这话带着浓浓的宠溺,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

    苏卿嘴角一抽,心道银子确实比你重要多了,脸上却不好意思的笑笑,“世人皆俗,我也只是其中一个,只是我比较直白罢了。”

    贺敏闻言又笑了笑,苏卿则顺势抽回了手,贺敏看见她的小动作,笑道:“这银子可在我手里哦,你若是不要,我可收回了。”

    苏卿一怔,立即想到了这人恁的会耍情调,难道他早就猜到她不会任由他揩油,所以把藏宝图画在他手上了?

    苏卿暗自咬牙,怒骂这人真是风流得没救了,拐弯抹角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占便宜,真是可恨可恼。

    可那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这样就让贺敏吞了,这点银子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对她家来说却是金山一角,她就算再恼也不能跟银子置气。

    贺敏看着她纠结的小脸,不但不气还心情大好,那双骨节修长,白皙温润的手还在她面前晃了又晃,苏卿觉得那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都送到她跟前儿来了,万万没有没有让它溜走的理,立即伸手就抓了下来。

    贺敏察觉到她的主动,嘴角的笑容更是灿烂,这个小女人啊,真是娇娇嫩嫩可爱得不行呢。

    苏卿摊开他的掌心,贺敏的手修长却不柔弱,白皙却不像女人的手那样娇嫩,是一双漂亮却暗含坚韧的手,这人越是深究,就越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苏卿不敢将脸上的疑惑表现得太明显,专心低头研究起来,他的手心有两道横向的掌纹,一边向左一边向右,苏卿朝两边看了看,左边是一处放置着琳琅满目的金贵瓷器多宝格,右边是一副海棠春睡图,跟右边相比,左边藏着银子的可能确实比较大。

    贺敏见她一直看向左边,眉头挑了挑。

    苏卿起身,却直接朝右边走去。

    她走到那副海棠春睡图面前,一把揭开了画,果然看见画的卷轴下放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纸卷,随着她掀开的动作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卿一笑,弯腰捡了起来,抽开红绳的系带,缓缓张开。

    她看了看,竟是五千两的银票十三张,和一张……地契?

    贺敏饮了一口茶,说道:“你开口要三成雾尖也是想趁涨价的时候卖出去吧,这银子是我按照雾尖的涨势给你折算的银子,而那房子是我存放给你家雾尖的地方,那个数量你家应该吃得下,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该知道吧?”

    苏卿开口要那么多雾尖,按照她家的铺子的情况来看根本吃不下,她也是想暗中卖掉一部分的,没想到贺敏的心思好生剔透,竟连这个也想到了,还帮她折算成了现银,省了她到处奔波的麻烦,苏卿以前就算对这个风流公子再有成见都好,此刻都不免要对他感激起来。

    贺敏见她不言语,以为她怪了他自作主张,不由嗔道:“真是个贪财的小妮子,放心,这价若是低了,少补多不退……”

    “不是,我是有些意外,怀岚哥哥帮我省了好些力气。”苏卿摇摇头,粉嫩粉嫩的脸上写满感激之色。

    贺敏一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藏在了画的后面?”多宝格那么多瓷瓶,她怎么不怀疑那里?

    “银票和地契都是轻巧之物,随便放哪里都可以,多宝格的可能性虽然大,但是目标太多,肯定会找得焦头烂额,你应该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才对。”

    贺敏哈哈一笑,苏卿说的很对,他这个人怕麻烦,把东西藏在画的后头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让她东翻西找急得满头大汗可不是他的本意,片刻后,他止住了笑,说道:“那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该怎么答谢我啊?”

    苏卿早就知道他会用这一招,于是一脸自信的笑道:“以贺家的名义购进雾尖分给我的三成就几近四万两,其余的有多少盈利也不用我说了,这样一笔只赚不赔的生意,以怀岚哥哥的睿智怎么可能不来分一杯羹,这次怀岚哥哥的盈利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贺敏无奈一笑,“你这丫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反倒用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作为答谢我的报酬,哪有这样道理。”

    “既然你出了力我出了计,这笔买卖咱们只能算是合作关系,且你还占了大份的利,应该是你来感谢我才对。”

    贺敏哑然失笑,嘴里啧啧的感叹着,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这妮子好利的一张嘴,好灵活的脑袋,真是叫人不爱都不行。”

    他目光炙热的看着娇娆的苏卿,一开始只是单纯捏着她软软嫩嫩的脸也变成轻抚,大拇指不住的在她粉嫩的嘴角摩挲着,那神情就像一只饿狼正垂涎着一块鲜嫩欲滴的肥肉。

    苏卿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给别人带来的影响,可是她太容易忘形了,这样轻松的气氛让她误以为她遮掩得很成功,却忘记了妖孽就是妖孽,就算变成一个无盐丑妇,内里的妖娆气质也不会改变,就像一道诱人的食物,即便它卖相丑陋,也抵挡不住被香味吸引而来的人。

    贺敏紧贴着手上的肌肤,滑腻如缎,冰凉似玉,几乎叫他爱不释手,他一脸感叹的道:“我真是要感谢苏伯父,若没有他们,也不会有我软软嫩嫩,妖娆惑人的卿卿。”

    苏卿用了些力气才拿下在她作怪的手,勉强笑道:“我爹没有把我生成丑八怪,我也很是感激。”

    她心里却道,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平凡一些,起码让她摘掉妖孽这个光环,让她的生活能朴实无华一些,便是丑一点也没关系。

    贺敏从来都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见苏卿明显的排斥,他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眼里的兴趣却越发大了些,苏卿见他松手,连忙开口道:“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今天多谢怀岚哥哥的款待,我就先告辞了。”

    贺敏回到桌前喝了一口茶,缓解了喉中的燥热,见她要走,也不强留,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听说你的未婚夫婿住在苏家?”

    苏卿知道这些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们,即点了点头,见状他眉头一挑,笑容有些讥笑之意,踱了两步到她面前,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才到他肩膀的人儿,说道:“那样的人,怎配为你夫婿,你大可不用理他,也万不可亲近他,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苏卿被他话里的霸道怔了一怔,随即撩了撩鬓角的发丝,没有说太多,只乖巧的应了声好。

    贺敏颇为满意,摸了摸她光可鉴人的墨发,“真是听话,去吧。”

    苏卿微颔首,朝他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雅间,只是当她出了门,即将把门关上的时候,里边传出了一声轻飘飘的话,“苏伯父把娇滴滴的女儿许配给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真是不会做生意呢……”

    她微微一怔,低下头把门轻轻合上,贺敏这话,好像意有所指似的。

    苏卿摸了摸袖中放着的五万五千两银票和地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到隔壁的雅间接走了瑶光后,苏卿按着地契上的地址,让李叔驾车去了一趟,让瑶光在马车里等着,她则是进了屋子,亲眼看到了一批数目可观的雾尖之后,苏卿的心放下来了。

    回到粉墙灰瓦的苏宅,苏卿想起了她娘跟她偶尔说起的一番话,说她爹近来是越来越荒唐了,家里的生意不去做,反而时常跟苏璨混在一起吟诗作词,那话里隐隐对苏璨有了排斥之感,她似乎认为,她爹的这番变化完全是因为苏璨导致的。

    苏卿想到这,脚步一停,转身朝府里一处精致不俗的花亭而去,听丫鬟说这处花亭颇得苏璨喜爱,平日里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在那里出现,如果他在,她爹多半也在那儿。

    果不其然,苏卿经过一处长廊,就从漏窗那看见了不远处的苏璨,旁边那个抚掌大笑的可不就是她爹吗?

    随着苏卿的走进,苏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先是一怔,随即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苏卿见了,心里颇为欣慰,看来他在苏家过的确实不错,才几日没见,不仅精神气好了不少,连眉眼间的忧愁都淡了。

    苏卿刚想走过去,就看见了一旁的海棠树下,脸色十分难看的刘氏。

    刘氏看见女儿,把脸上的怒意收了一收,扬声笑道:“卿卿来了,是来看你爹的吗?也是,你爹以前生意忙,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你就是想见她也见不着,可现在,他连生意都不做了,日日在家吟诗作对,谈论风月,却也不见得关心一下自个儿闺女。”

    苏卿心里一叹,娘这么大声说话肯定是故意的,看来爹最近的转变真的把娘惹毛了,也是,家里的生意因为爹的关系本就不大好,他现在又把心思分去读书,这生意怕是更不好了,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张嘴吃饭,苏治这一撂担子,可不就是要让他们吃西北风去么?

    苏治闻声脸色就是一僵,下意识往苏璨那看了一眼,见他起身低头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脸上才觉得不那么尴尬,可转过头来,他心里就是一怒,刘氏这番话说的实在是落他脸面。

    他轻咳一声,说道:“卿卿来了啊,夫人竟也在,今日倒是巧了,正巧这花亭风景别致,我们坐下来……”

    “免了,我光是想想全家上下三十几口的下一顿口粮该去哪儿找就已经坐立不安了,哪还有老爷这般闲情雅致在这儿欣赏美景,饮酒做诗。”刘氏走过来,暗暗瞪了苏治一眼,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一番话说的也是绵里带刺。

    “五婶娘。”苏璨朝刘氏一揖,问候了一句,脸上有些尴尬,刘氏一番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借住在苏家的事情还是给五婶娘添麻烦了。

    苏卿无奈笑笑,见苏璨表情有些不自在,忙朝他摇摇头,让他不用介意,苏璨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对这个举人侄子,刘氏还是很喜欢的,所以这番话刺得苏治脸色僵了又僵之后,她颇为得意的转过脸,朝苏璨亲切的笑道:“璨哥儿这么用功,我光是看着心里就很是安慰,不像某些人,好好的生意不做,竟是钻研些旁门左道。”

    苏治脸色有些铁青,但他素来爱重这个妻子,就算刘氏当面数落他,他也不敢对她呼呼喝喝,只硬撑着脸面道:“夫人这话恁的难听,什么旁门左道,我不过是跟璨哥儿切磋才艺而已,还有,谁说我不做生意了,那铺面不是还开着呢吗。”

    “好你个苏治,你居然还敢狡辩了!”刘氏一咬牙,一股要上去揪苏治耳朵的气势朝众人扑面而去。

    苏卿趁她爹的脸面还没被丢尽之前,急忙招呼着苏璨走了,候在花亭外的下人也纷纷四散开来。

    “七堂哥,我娘那番话你别在意,她也只是气恼我爹放着生意不做又动起乡闱的主意而已,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欢迎你跟四伯娘的。”苏卿跟苏璨离开了花亭,走到了抄手游廊上,苏卿生怕苏璨误会,对苏家产生隔阂,连忙开口解释。

    苏璨把怀里的书籍拢了拢,笑道:“我知道,五婶娘不是有心的。”

    这些天来,五婶娘对他们母子也是关怀备至,见面也都是笑吟吟的,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苏璨不是瞎子,他也知道刘氏心地不坏,对他们母子也是十分友好客气,可他住在苏家,让苏家供吃供喝却是事实,卿卿打算让五叔父参加乡闱,那头的生意定然是无暇顾及的,这样下去,苏家可怎么办?

    五叔父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没有他支撑着,苏家真是要去喝西北风了,而他不仅在这白吃白住,还是这件事的帮凶,这让他开始怀疑,他当初是不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卿卿,参加乡闱虽然是五叔父的心愿,可你们苏家还需要他不是吗?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害了苏家?”说到这,苏璨想起了苏治看着那一摞摞书籍的心满意足,及对功名的一脸向往,有些后悔了,自从住进了苏家之后,他就不予余力的鼓动五叔父参加乡闱,虽然他没有当面直说,但是若有似无的诱导和每天时不时的提醒让五叔父越发对乡闱产生期待了,这样下去,五叔父真的会撂下生意不管的,苏璨一想他考虑不周累得苏家败落,脸色骤然一白。

    苏卿知道苏璨现在肯定很有负罪感,内力也是焦灼不安,可没办法,她不可能直接让爹从商场上退下来,转而去参加科举,因为娘和爹疼她,她不想让他们觉得她心大了想要控制铺子的财务,让他们失望,只能通过用功刻苦读书,且还挂着举人老爷名头的苏璨去慢慢诱导他爹,只要她爹到了实在割舍不下对功名的追求之日,就是她的出场之时。

    只是在这之前,苏璨只能多受几天煎熬了。

    “七堂哥当我只是一时起意吗?你放心吧,这事是经过我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至于铺子的生意我已经有了对策,你只管继续教我爹就行,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璨一怔,看着面前娇娆美丽的苏卿有些迷惑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家生意没有一个男人支撑是不行的?但是一想苏卿不管再不懂事都好,对贫穷饿肚子的概念总会有吧,她都不担心,看来是真的有主意了。

    苏璨虽然有些不大信赖她口中所说的主意,但还是心安了不少,再说了,苏治那边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按照他现在的热忱来看,让他放弃科举考试而转战商场,怎么看他都会兴致缺缺。

    苏璨无奈一叹,“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要说出来,别拿苏家去做赌注,知道吗?”

    苏卿听着他兄长般关爱的语气,先是一怔,随即愉悦一笑,应了声知道了。

    苏璨则微微侧开了脸,他的堂妹相貌太过妖娇,这样一笑,真是太耀眼太摄人了。

    这笑容不仅让苏璨一呆,连迎面朝他们走来的汤寰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待他回过神来,连忙快几步上前,朝苏璨笑道:“璨弟,我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他转过脸,热切的目光在苏卿脸上扫了扫,温和唤了一声,“卿卿。”

    苏卿淡淡一笑,朝他欠身一福,说道:“见过汤公子。”

    苏璨跟汤寰同为举人,本没有谁高谁低之分,若真要分个高低,苏璨三年前就中举,汤寰在他面前也是客气上半分,但汤寰今年二十岁,苏璨才十七,这一功过相抵,二人见面便只淡淡的颔首,当是给对方见礼了。

    汤寰虽是新晋的举人老爷,但因为年长的关系,为人处事已经稍显圆滑了,嘴上功夫也不错,所以苏璨对汤寰的印象并不坏,反而因为几次的切磋而对他有些好感,所以见是他,便开口道:“是少安啊,我跟卿卿才从花亭那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汤寰自在苏家见了苏卿一面之后,就对她很有好感,一直也想找机会跟她搭话,可她性子太过安静,除了早上会出来走动走动之外,其余时间都呆在院子里,大清早的他也不好在她路过的地方拦她,所以来苏家好几天了,愣是没跟她说上半句话,今天能遇上他,可叫他颇为欢喜。

    听苏璨一问,他即把手里的纸张展开,说道:“这是我昨夜赋的诗,名为月梢头,你且品一品,看我近来可有进步?”

    书生文人总喜欢吟诗作对,更喜欢聚在一块谈论诗词,汤寰会这样说也不奇怪,只是他的目光却不是单纯想让苏璨指点那么简单,眼神中隐隐带着炫耀和得意,且还频频的往苏卿身上瞥,似乎他只要亮出这诗词就能让苏卿拜倒在他的袍衫下,从此痴恋于他一样。

    苏卿心里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就汤寰这种货色,就算他做出千古绝句,她也懒得多看一眼。

    她抬头朝苏璨道:“七堂哥,既然你跟汤公子有事,我也不好打扰你们,汤公子,我告辞了。”

    苏璨正看得认真,闻声抬头看了眼,发现她脸色好像有些不对,遂点点头,“嗯,你回去吧,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回去好好歇着。”

    苏卿淡淡一笑,让跟在十步外的瑶光跟上,即离开了。

    汤寰有些怅然若失,他一来她就走,总让他感觉苏卿好像不大喜欢他。

    苏璨回头见他愣愣的看着苏卿的背影发呆,有些疑惑,随即想起了二人有婚约在身,便明白了,只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神,连忙轻咳道:“少安……”

    “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汤寰立即回神,不好意思的道。

    苏璨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个汤寰一看见卿卿就魂不守舍了,真是……

    汤寰跟苏璨谈论了一会儿,因为苏卿对他颇为冷淡的事,他的兴致也不高,趁着米氏过来喊苏璨回去的时候,他也顺道回了院子。

    一回来就见万氏像个当家太太一样坐在屋里悠哉悠哉的喝茶,想起自己在外拼命想得到苏卿注意,为的就是想顺利得到苏家帮扶,他娘却如此闲适,当即就有些不高兴。

    万氏见儿子回来,连忙让丫鬟们上茶,一边咂巴着嘴道:“这苏家真是有钱,光这茶水就跟那神仙喝的琼浆玉露一样,还有这屋子,这家什,这衣裳,还有使唤的丫鬟,哎哟,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真该那些街坊邻里们好好瞧瞧,省得他们老师不相信我有个千金大小姐般的儿媳妇。”

    “我跟苏卿还没成婚,以后的事不定怎么样呢。”汤寰想起苏卿不咸不淡的态度就有些气闷。

    万氏一听,连刚拿起的茶盏都搁下了,忙道:“这亲都定下十来年了,哪有变卦的理儿,以前还总觉得是咱们高攀苏家,可如今你是举人老爷了,这会儿就该苏家来巴结咱们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你啊就是这苏家未来的大姑爷,只管把腰板挺直咯。”

    汤寰哼了一声,“娘可别忘了,这苏家可不止我一个举人老爷。”

    万氏一怔,想起同样借住在苏家的苏璨,脸色也不大好看,“原想你这举人身份对苏家来说就是个香饽饽,没成想,他苏家倒是有本事,竟也拢络了一个,这苏家如今不仅是说话有底气,还有钱,怕是不会事事就着咱们了。”

    汤寰脸色本就不好,被万氏这样一说,更是黑如锅底,万氏心里正打着小九九,还没看见,嘴里继续说着,“不过咱们也不怕,瞧那刘氏把闺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就知道那嫁妆有多丰厚了,只要你把她的心拢络了,还怕当不了官?到时就是买个比苏家大百倍的府邸也使得,不过你这几日都念叨着要去会会苏卿,怎么,还没有动静?”

    万氏刚转过脸,就看见汤寰难看的脸色,不由轻声道:“今天又没见着苏卿?”

    汤寰抿着唇,咬牙说了句,“见着了,可她对我爱理不理的。”

    万氏瞪大眼,随即怒斥道:“这个贱蹄子!你一个堂堂的举人老爷看得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咱们没嫌弃他们苏家满身铜臭都好了,这骚蹄子还不待见你,我就说她是个不安分的,上次我一瞧见就知道了,那股狐媚子样准是个风流的主儿,看她嫁到我们汤家后我不好好磋磨她!”

    “行了,八字才画了那么一撇呢,你那些磋磨人的想法先歇歇吧。”

    万氏一怔,看着儿子一脸不耐,她不禁问道:“你不是还想着叶家那个丫头吧?老娘可告诉你,她叶家在河阳县虽是个顶天的富户,可在这富商满地爬的定州,可连个屁都不是,这泼天的富贵你不要,偏想着那犄角旮旯的小*,若搅了这事,老娘可饶不了你。”

    汤寰皱眉,抿着唇,说了句,“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小*,叶……”

    “她不仅是个小*,还下贱无耻不要脸,她要是正经的闺女儿会跟你做那档子事儿,呸,说她是小*还便宜她了。”

    汤寰心里有气,见万氏骂得这么难听,说了句,“我去温书。”就起身走了。

    万氏看着儿子冷淡的背影,怒道:“这个混小子!”

    苏卿回了院子之后,就把身上的银票拿了下来,再次点了点,才笑着收进了妆奁的里层,这里边放的都是她的私人财产,这么多年来除了她之外,连乳娘和瑶光都极少会碰,所以这个地方苏卿很放心,半点不害怕会丢了。

    如今她爹被乡闱一事勾得斗志昂扬,就算她不过问铺子的生意如何,光是从刘氏脸上的焦急就能得知,她爹多半是已经开始做起甩手掌柜了,劝爹弃商从文的计划已经成功的一半,只差东风一吹,她接手生意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且她又有了五万两的本钱,虽然不多,可苏家做的都不是什么大生意,从小生意慢慢做起这五万两也够了,再说爷爷留下的财产也颇为丰厚,她爹就算再不会做生意,再亏损都好,也有一些余钱吧,所以本钱这事苏卿是不担心的。

    只是她得去聘一个掌柜来才行,以她这种相貌日日抛头露面绝对是不合适的,苏卿已经决定她要像当初嫁给贺彦时一样,她在暗地里出谋划策,让底下的掌事去执行,虽然效果有些偏差,可一样能把底下的茶铺经营得红红火火的,现在她没有了贺彦这个丈夫的束缚,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她出面处理也不是不行,苏卿这样一想,心里也燃起了熊熊斗志。

    钱财固然庸俗,却是立世最基本的条件之一,她们家可不能因为想要功名而荒废了生意,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那种蠢事她是不会做的,要知道这世道没有钱,就算你再有本事也走不了多远。

    至于掌柜的人选,苏卿想到那天阿成交给她的那沓厚厚的纸中,唯一一张书字迹流畅,内容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且写满分析结果的纸,那个人……她或许该去见见。

    苏卿沐浴之后,原本只是恹恹的身子顿时变得头重脚轻,她无神的躺在榻上,想着答应了厢房里那个男人的事,可她头脑晕晕沉沉,实在没心力去应付他,不管了,他的脸他自己都不爱惜,她去操那个心做什么。

    瑶光让粗使丫鬟把水抬下去,把苏卿换下的衣裳收拾好让丫鬟们拿下去浆洗,又把摘下来的首饰分门别类的归类好,见苏卿躺在榻上睡着了,无奈的摇摇头。

    她把绣衾拉过来,轻轻的盖上她的身子,当那炙热的呼吸喷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一怔,往她额头探了探,随后急忙的就转身往外走。

    苏卿发烧了,她知道,睡得迷迷糊糊时候她就听到耳边有乱糟糟的声音,也有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她想睁眼看看,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都醒不过来,隐隐觉得有一股苦涩的药灌进了她的嘴里,她皱皱眉,想吐出来却又灌进了一勺,苏卿无奈,只能被逼得咽下,反反复复,她也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等苏卿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灼灼的阳光正照着屋子,明艳的浮光为屋子里的家什镀上了一层金光,让这个惯来雅致的屋子显得亮堂而奢华,苏卿吸了一口气,没闻到属于阳光的温暖和清新,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挥之不去。

    “哟,姑娘醒了,姑娘这次的高烧可把夫人吓坏了,还好退的也快,不然夫人还不定怎么着急呢。”林妈撩了帘子进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笑着说道。

    苏卿坐起身来,问道:“我睡多久了?我娘回去了?”

    林妈帮她拢了拢头发,笑道:“姑娘睡得长,都一天两夜了,夫人早上来了,呆了好一会才回去,现在估计在午睡吧,她两头跑来跑去怕是累坏了。”

    瑶光撩开帘子,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见苏卿醒了她咧嘴一笑,“姑娘你醒啦,正好,这药刚煎好,等凉一凉就能喝了。”

    林妈笑道:“姑娘不知道吧,你这一病啊,老爷也振作起来一早便出门谈生意了,想来老爷也明白过来大姑娘会病倒完全是因为最近太过操心了,因为这事,老爷更是疼惜姑娘了,姑娘这一病,他就过来看了两回呢。”

    苏卿一怔,讶异的抬头道:“我爹出门谈生意了?”

    林妈以为她不相信,回道:“是啊,姑娘也欢喜吧,我们姑娘啊就是太懂事,太操心才会病倒的,其实苏家的生意有老爷担着呢,姑娘年纪轻轻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每日欢欢喜喜的……”

    苏卿已经没心思去听林妈的劝导了,她满脑子都是她辛辛苦苦请来苏璨让她爹去参加乡闱的事全让自己这一病搅合了,本就软绵绵的身子,现在更觉得无力了。

    休养了两天,在刘氏的批准下,苏卿活动的范围才从院子扩大到可以在府里走动,苏卿第一时间就跑到铺子后门去,她想看看她爹是不是真的不想参加乡闱,不想当官,而甘愿坐起市侩的商人了。

    远远的就看见阿成的身影,苏卿开口问道:“阿成,发生什么事了?”

    阿成苦着一张脸转过来,见是苏卿,忙道:“是大姑娘来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啦。”

    苏卿想着雾尖的价钱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炒起来了,她家的存货现在应该不多,阿成是苦恼现在的价钱高了,她们家要花更多的价钱才能进到货吧。

    正在仓库面对着少得可怜的存货一脸苦恼的苏治听见苏卿的声音,出来一看,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就出来了,连忙说道:“怎么就出来了,你的病才好就该在院子里好好呆着,省得吹了风又病倒了。”

    苏卿见苏治在这里,就猜到他的心怕是有一半回到生意上了,即笑道:“我没有那么娇弱,爹会在这里是因为仓库的存货不多了吗?”

    苏治一愣,突然想起了前一阵子她无意说的那一番话,目光瞬间一变,他只是不善经商,却不蠢,他立即就意识到这个闺女儿前阵子那些话不是儿戏了。

    他给苏卿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一边,严肃道:“卿卿,你跟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雾尖会涨价的事所以前阵子才让我囤货的?”

    苏卿知道她爹其实不笨,只是没把心思花在生意上而已,她就知道他爹事后一定会询问她的,她其实早就准备好说辞回答他了,可是现在看见爹又做回了生意,苏卿觉得她是该适时给爹展现展现实力了。

    便颔首道:“嗯,我知道的,可是当时爹不听我的。”

    苏治一听,脸色顿时青了,他愣神了片刻,又疑惑道:“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知道这种事?”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爹进到货了吗?”

    苏治被她这么一提就是一阵苦恼,“哪有那么容易,生意这种事,一旦有东西涨价那是个个都恨不得用抢的,就算现在咱们家付得起银子进货,定州那么多商家,也轮不到咱们,说不定现在整个定州茶庄的雾尖都被抢光了。”说着,他有看了眼苏卿,长叹一声,“哎,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我还是先去看看有没有其它茶叶,先进些来挺个几天。”

    苏卿一急,“爹,听见雾尖涨价的消息,那些人一定会争相购买,若是让他们发现我们铺子没有这种茶叶,日后多半也不会来了,你这种做会让我们失去不少客人的。”

    苏治一瞪眼,“那能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铺子没茶叶可卖,关门歇业吗?”

    苏卿抿了抿唇,目光灼灼道:“我有办法,只要爹跟我出去一趟。”

    听见闺女这番妄言他又想让她早点回去歇着不要瞎掺合了,但一想上次他就是没有听女儿的劝告才有如今这么多麻烦的,这回不管是不是空话都好,总得给自家铺子一个机会。

    看着一脸自信的苏卿,苏治点了点头。

    苏卿笑笑,让李叔把马车驾出来,瑶光起初不同意她出去,但是见苏卿的亲爹苏治都默许了,就没敢拦着,只是匆匆回了院子,取了一件披风给苏卿穿上,默默的跟在她身旁,苏卿则是让阿成也跟着一块去,还不待苏治询问,她已经开口说了,带他去自然是有用处。

    苏卿让李叔去上次去过的那间两进院的房子,约莫半刻钟,马车就在一片民宅中的其中一处房屋门前停下了。

    苏治疑惑的看了四周两眼,问道:“卿卿,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置了一处房产的?”他们家不曾在这个地方有亲戚,苏卿根本不可能来这种地方,除了她把房产置在了这处这个原因外,苏治不作他想。

    苏卿笑笑,这一回她没有拦着瑶光,一行四人,除了车夫李叔留在原地外,全部进了屋子。

    当看见屋子里堆满了封装的茶叶时,除了苏卿之外的三个人全部愣住了,苏治更是微张着嘴巴,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成咂巴咂巴嘴,喃喃道:“我的天啊,这么多茶叶,让我们卖个三四月都够了。”

    随着这一声感叹,苏治立即回了神,却是第一时间冲到苏卿面前,问道:“卿卿,你告诉爹,这些茶叶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目光如电,板起的脸十分严肃,似乎只要苏卿说不出一个可靠的来源,他就会上去打她一顿。

    瑶光脸色一白,悄悄挪到了苏卿身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苏治,似乎只要他的巴掌一扇下来,她就立刻把脸伸过去,帮姑娘挡上一挡。

    阿成也是察觉到了气氛古怪,连忙走到苏治身边,安抚道:“老爷,你消消气,听听大姑娘怎么说,你可别冲动啊。”

    苏卿从未见过她爹这样,她长叹一声,说道:“贺家在日前就已经购进一大批雾尖了,这里只是贺敏给我的一小部分而已。”

    闻言,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阿成也高兴的说道:“原来是贺五少爷,我就说嘛,大姑娘怎么会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

    苏治心头一松,疑问也紧接而来,“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哪来那么多银子进这么些货?”

    苏卿一撅嘴,扭头哼了一声,嘟囔道:“爹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他了,这只是他的谢礼而已,贺家这次轻轻松松就赚了几百万两银子,给我这些算什么。”

    苏治嘴角一僵,却是有些后悔了,他本就不善经商,这种能坐着数钱的日子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这次白白失去个好机会着实可惜了,不过闺女现在补回来了,这让苏治心里很是兴奋。

    他轻咳一声,“其实你可以把这消息透露给族里的那些叔伯听的,他们……”

    “他们不仅不会感谢咱们,还会把急切的把苏家占为己有。”苏卿嗤笑了一句,脸庞冷若冰霜。

    这回轮到苏治讶异了,他不知道从来只会撒娇拿痴的女儿竟会露出这样冰冷的表情,那眼里的厌恶更是见都不曾见过,他只觉得这个女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却更加有气势了。

    托苏卿这一脸冷漠的福,苏治正想呵斥她不能对族里长辈如此无礼的话,也梗在了喉咙,最后也没说出口。

    想到最大的一个疑惑,苏治眉头也皱了起来,“卿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谁知苏卿却扭过头去,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苏治看着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不由有些头疼,但这事情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被娇惯坏了的女儿抓住他这个错处不使劲给他摆脸色看才怪,只能低声道:“好了好了,这是卿卿的小秘密,爹不问就是,你这次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卿卿想要的爹通通买给你。”

    解决了让他头疼欲裂的问题,苏治也有心思讨好女儿了,这一番话说的倒真有些溺宠女儿的慈父味道。

    苏卿听着这番话,鼻子就是一酸,她想要的很简单,她只是想一家人平平安安,不愁吃喝,不会被人随意践踏而已,她悄悄吸了口气,为了不让噩梦成真,就算让爹误解她,她也甘愿。

    她先让阿成搭李叔的马车回去喊些伙计过来把这些茶叶装回去,才拉了苏治走到一旁,问道:“爹说的可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

    “爹从来就没有放弃参加科举而入仕为官的念头吧?你也想跟七堂哥一样参加今年的乡闱对吗?为了让爹能专心赶考,爹把铺子里的声音交给我打理吧?”

    苏治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惊讶再到不敢置信,待苏卿的话落下,他已经是愤怒交加了。

    “你是在质疑爹吗?你是在质疑爹不能给你好日子过吗?所以你要用这种借口把铺子拿到手,达到永不落空的目的吗?卿卿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他一直都很努力赚钱让一家子过得好些,但始终没有多大的起色,苏卿这话勾起了苏治骨子里的一抹自卑,让一向好面子的他发怒了。

    瑶光站在不远处,忽然听见苏治大声呵斥,心头就是重重一跳,她急忙四处一看,想找个人来把暴怒的苏治拉开,可阿成已经被苏卿打发回铺子里了,现在她身边哪有什么人,她的心突突突的跳着,寂静的院子里,苏治的怒吼就像平地乍起的惊雷,一下下都能让人害怕到骨子里。

    虽然不知道姑娘跟老爷说了什么,可上次苏卿跟苏璨的话还言犹在耳,除去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会让老爷这么愤怒了。

    苏卿知道要劝服她爹不容易,她也设想过爹听到她的要求一定很失望很愤怒,可看见苏治这样用无比痛心无比失望的语气怒吼她时,她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揪疼。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跟永远失去爹相比,这样的疼痛简直不算什么,思及此,苏卿抬起头,一脸坚定的道:“子不嫌母丑,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爹,我只是想让你圆了心中的念想,给咱们家一个荣耀而已……”

    “别说了,爹就算再窝囊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儿家去撑门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苏治愤懑的丢下这句话,便拂袖回了屋子里。

    瑶光看见苏治往这边来,恨不得把头藏进衣裳里,苏治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见他走了,瑶光连忙抬起头,朝苏卿走去,担忧的道:“姑娘,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刚才可把奴婢吓死了,奴婢从没有见过老爷这么可怕的样子呢,其实奴婢上次就说了,咱们苏家一大家子人要老爷养活,老爷根本不可能会去参加科举的,你看老爷这回生气了吧?”

    瑶光听见苏治最后一句的怒吼,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难道……

    “姑娘,天啊,你是想让老爷去考功名,你自个儿去做买卖吗?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再说了,外边世道险恶,哪适合娇滴滴的姑娘……”

    “瑶光,别说了。”苏卿看着苏治远去的背影,淡淡说道。

    瑶光想着姑娘已经被老爷臭骂一顿了,心里只怕是伤心不已,她还是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安静了片刻,瑶光缓缓道:“姑娘,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要把这么多茶叶装回铺子里,怕是没那么快,你病才好就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吧。”她根本就没想过让他爹立即答应她的要求,想想都知道,她爹脾气食古不化又好面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想参加科举都好,为了面子,他是不会答应让她接手生意,自己却龟缩在家里苦读的。

    这次只是给他打一剂预防针而已,真正能让他改变主意的是他爱重的奶奶和娘,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同甘共苦的妻子,她们的劝导怎么都比自己这个小辈且还是她亲闺女儿的话强,只要让他好好回去想一想,或许就能明白,她并不是居心叵测,而是真心为他着想,为这个家着想而已。

    路过堆放茶叶的屋子时,苏卿朝负着手背对着院子的苏治道:“爹,我先回去了。”

    苏治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是还没消气。

    苏卿见状,朝他的方向欠了欠身,即缓步离开了。

    瑶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卿,见她脸上没有伤心难过的表情,心里则是偷偷的松了口气,却轻松不起来,老爷可是姑娘的亲爹啊,被亲爹骂得这么狠,姑娘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姑娘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不仅想法奇奇怪怪的,这性子也变得难以捉摸。

    走出房子,瑶光看着空旷的门前,说道:“姑娘,李叔怕是还没回来呢,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苏卿却是摇了摇头,“走过两条小巷,出了这片平民区,外边就是热闹的东大街了,那应该有马车,咱们雇一辆回去。”

    “姑娘,你烧才退呢,怎么能累着了,咱们在这等一下,我给你挡挡风,一会儿李叔就来了。”

    “不用了,马车留给我爹吧,总不能让他跟伙计一样挤在一块,而且拉满货的马车也没地方坐。”说着,苏卿即当先走了。

    瑶光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也没有阻拦她,快步的跟了上去。

    苏治心里虽愤怒,可苏卿是一家人这么多年疼过来的,别说红脸了,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曾,想到女儿骂也骂了,如今李叔的马车还没到,总不能让她走着回去,便想出门给她抬一顶轿子,谁知门还没踏出去,就听了这一番话,他脚步一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乡闱的事,多一天温书的时间,就能多一份考中的几率,虽然当务之急是要让爹赶紧把这心定下来,好好温书备考,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若是再急急巴巴的鼓动奶奶和娘去劝他,爹肯定会更加反感,所以苏卿跟苏治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倒是不急了,一回到苏家她该趟就趟,该吃就吃,悠闲得很,几乎要让瑶光觉得那天姑娘老爷说的话就是幻觉。

    这一天苏卿才从刘氏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身穿暗红色百花齐放纹样对襟褙子,白色团花交领中衣,沉香色暗花马面裙的万氏,和身后一身宝蓝色丝绣云纹直裰显得特别轩昂挺拔的汤寰。

    “是卿卿啊,今天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亲家太太的院子外边碰见你,听说你前几天病了,可好些了?原本我是想去看望你的,可是亲家老太太说等你好了再见也不迟,我就寻思着哪天再去你院子看看你,给你做道我们那儿的家乡菜让你尝尝鲜,瞧这小脸瘦的,是该补补了。”

    万氏说着,一扭腰走过来,执起苏卿的手一脸和蔼的轻拍着,苏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两手的银镯子和脖子上一条成色颇佳的玛瑙项链,心中冷嗤了声。

    这个万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这才几天光景,真把苏府当自己家了。

    苏卿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却羞涩道:“多谢伯母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让您这么挂心,是我的不是。”

    万氏呵呵一笑,嗔了她一句,说道:“你这孩子例来就是个孝顺的,还怕我累着不成,我的身子糙,就算累些也无妨,反倒是你,这身子本就娇弱,要是不好好养着,日后可要受罪咯。”

    苏卿羞涩一笑,呐呐的应了声不妨事的即低下了头。

    汤寰愣愣的看着她,好像每一次见苏卿,她都能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惊艳之感,以前他虽然觉得苏卿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可双方年龄还小,他根本还未品出来她的妙处。

    相隔多年后,他们再一次相见,第一次的她,既妖娇又优雅,让他心动的同时又觉得赏心悦目,第二次她对他实在冷淡,那一种不屑一顾,给他一种要百般讨好才能搏她一眼垂顾的感觉,这种感觉既叫他觉得气愤又热血沸腾得紧,这一次的她带着病后的慵懒和苍白,像一只歇在阳光底下的高贵白猫,既慵懒惑人又让人心生爱怜。

    特别是她现在脸颊嫣红,肌肤粉嫩光润得几乎透明的美丽,让他感叹久久,几乎沉迷在她施展的魅力中,无法自拔。

    河阳镇是定州最多文人书生聚集的小镇,不然当年的苏治便不会在河阳镇遇到汤霖,也因为这些人的清高自傲的原因,觉得商人的铜臭气息玷污了他们的高洁,所以也是定州所有乡镇中,最贫穷的小镇,汤寰是土生土长的河阳镇人,又寒窗苦读十余年,根本不知道何为美人。

    原以为河阳镇只有富户叶家的姑娘最美,当再见到如娇花绽放的苏卿时,他才恍悟,那样的女子只是凡尘的泥巴,根本无法跟天上的云彩相比。

    所以他对苏卿的热切和喜爱,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甚至变得有些难以自控起来。

    特别是现在,见她的距离与自己如此般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幽幽的体香,让他的血液一阵阵的澎湃荡漾,恨不得能再近一点才好。

    万氏余光扫见儿子一副神飞天外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顿气结,他们要巴结有钱的苏家是不错,可苏卿这个狐媚子还没嫁进汤家,儿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等一进门,她还不得拾掇她儿子对付她?

    万氏对苏卿既是恼恨又戒备,只是一想起昨晚跟儿子商量的事,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恼怒,朝苏卿温柔的道:“卿卿啊,我让李婶给我炖了锅乌鸡黄芪滋补汤,一直在灶上温着呢,原想着给你送去的,现在正巧碰上你了,去我的院子那喝一碗吧,说来咱们两家的亲事定下也有十来年了,我还不曾好好跟我这乖儿媳谈过心呢,以前在河阳镇的时候我就盼着有这么一天能跟你好好聊聊,现在好了,我可等到这个机会了,卿卿你可千万别拒绝我呀。”

    苏卿暗自冷笑,她最近对汤寰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这母子俩着急了吧?汤寰母子俩一大早的在她娘的院子附近堵她,分明是有备而来的,看来今天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苏卿淡淡一笑,细声道:“那我就打扰伯母了。”

    “嗐,你这孩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就走吧,那汤煨久了,怕是会走味儿。”

    瑶光看着万氏一脸高兴的走在前头,汤寰的眼神则时不时的往苏卿身上瞥,连忙偷偷的扯了扯苏卿的衣袖,眼神十分不满的扫了扫前面的两人,分明是在说:那母子俩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姑娘咱们别去了。

    她刚才看得可清楚了,汤寰那火辣辣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姑娘,活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说什么家境清贫为人正直谦卑品行高洁,汤寰像吗?就那花花公子贺五少爷看姑娘的眼神都比他干净多了,老爷的眼神也太好使了,居然给姑娘找了个这么没品的姑爷。

    见了汤寰几次后,瑶光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心里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卿朝她笑了笑:怕什么,这可是苏家的地盘,他们母子俩要敢做出什么缺德事就不怕被苏家赶出去?

    一路无话的到了万氏暂居的院落,还没进屋呢,万氏就让丫鬟去大厨房里煨着的乌鸡汤端过来,怎么一副趾高气昂的主人之态,苏卿在后头扫了一眼,清楚的看见丫鬟委屈的神色,即知道万氏在苏家怕是没少作威作福。

    汤寰也看见了丫鬟一脸委屈之色,想来是看见苏卿在这,趁机诉苦了,他怕苏卿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连忙扯了扯万氏的衣袖,万氏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儿子一脸的不赞同,她立即就回过味儿来,连忙说道:“这是亲家太太拨过来照顾我的丫鬟,真是个乖巧伶俐的,我看着就喜欢,亲家太太是个宽厚的,容我们母子俩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才好。”

    万氏暗中瞪了那丫鬟一眼,连忙拉着苏卿的手进了屋,一脸感叹。

    “那丫鬟是碧蓝吧,她是个伶俐的,本来我娘是要让她去我院子照顾我的,可是我看娘那边要人手照顾我弟弟,就没让她来,这几天在我娘的院里没看见她,我就猜到是来伯母的院子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她是个乖巧懂事的,既然伯母这么喜欢我就放心了。”苏卿打量了屋子两眼,娇娇软软的说道。

    万氏一怔,她还想好好磋磨这个贱蹄子呢,当着她的面就敢跟苏卿诉委屈,当她是吃素的吗?可一听苏卿说的,这贱蹄子在刘氏面前还有几分脸面,她若罚了她,岂不是在打刘氏的脸?这样一想,万氏倒不敢对碧蓝怎么样了,只是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让她脸色有些难看。

    苏卿优雅的落座,假装没看见她的脸色,她苏家的丫鬟还轮不到万氏一个乡野俚妇来教训。

    不一会儿,碧蓝就把热腾腾的乌鸡黄芪汤端来了,想来是万氏那一记狠辣的眼神让她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这会儿给苏卿盛汤的时候,眼神也不敢乱瞟,安安分分的样子让万氏的气消了些。

    补汤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说是给炖给苏卿补身子的汤,可万氏却喝得高兴,没办法,汤家家境清贫,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补汤,在年节的时候都不见得有一次,也只有在苏家她才能时不时的就喝上一回。

    瑶光正低头剔着乌鸡的骨头,寂静的屋子里顿时传出几声怪异的咂巴声,她皱着眉抬起头,却见万氏正用筷子夹着个鸡腿,对着那根入味的骨头吸的咂巴咂巴响,这样粗鲁的吃相,可把瑶光惊呆了。

    苏家虽是商户,可刘氏却注重礼仪教养,从小给苏卿请了一拨又一拨的西席,就是为了教导她礼仪规矩,连带着她们这些婢子都学了不少,食不言寝不语更是最基本的一条,别说她,就连厨娘李婶都不会吃得这般粗鲁,万氏不仅粗鲁还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姑娘在这里,她怕是会直接抓起来就那样啃了吧?

    瑶光心生厌恶,恨不得能把万氏轰出去,却碍于两家的关系,只能不甘的当作没看见般低下了头。

    万氏吃着吃着就感觉到了一束惊讶的目光,她抬眸看去,见是苏卿身边的丫鬟正讶异的盯着她,她眉头皱了起来,想瞪一眼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却意外的看见她面前摆着的碗筷瓷碟,两个小盘子各装着骨头和肉,她手里还拿着筷子在一个稍大点的盘子里把乌鸡的肉和骨头分开,苏卿则是去夹那一盘子被处理好的肉,不过托万氏的福,她现在已经放下筷子了。

    万氏看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剔骨挑肉夹菜的活儿是婢女做的,这主子只要坐在那伸伸筷子就好,跟苏卿一比,她不仅亲力亲为这动作还粗鲁至极,简直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万氏心头怒极,连嘴里吃着的肉也觉得没了味道,她把筷子上夹着的骨头放下,看着她跟儿子的碗旁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小碟子,一股被人看轻的恼怒顿时直冲脑顶。

    汤寰一直暗中注意苏卿,那优雅的吃相更是让他迷恋不已,因为这一丝注意他也看到了瑶光的动作,因为身边没有人服侍,他是半点都没有动碗里的肉,也只是光拿调羹喝汤而已,见万氏吃得粗鲁,他也想开口提醒,可苏卿吃东西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他这一出声就显得失礼了,所以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娘咂巴个不停,直把他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见苏卿放下筷子,不由关心道:“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

    万氏想起她把苏卿叫来这里就是让她跟儿子培养感情的,这重头戏还没上,可不能被她给搅黄了,连忙道:“是啊卿卿,这汤不合你胃口吗?”

    苏卿用帕子压了压嘴角,笑道:“不是,我是用过早膳才去我娘那儿的,现在已经饱了。”

    光是看见这对厚颜无耻的母子俩她就已经饱了。

    苏卿笑得乖巧,随即起身一福,说道:“多谢伯母的款待,我还要回去练琴呢,这就告辞了。”

    汤寰站起身想开口挽留,却见苏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转身就走了,心里就是一阵气恼,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屋子,回头对着万氏就呵斥道:“我早就说过苏家虽然是商户,规矩却不少,让你注意点言行举止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原本她对我就不冷不淡,如今怕是厌上我了。”

    万氏一听,怒火直冲脑顶,指着他鼻子就怒骂道:“你个白眼狼,老娘想方设法的帮你去刘氏院子那拦她,难道我还不够诚意吗?那狐媚子不吃这东西难道我还要强硬着灌下去不成?我看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根本就瞧不起咱们汤家,你个没心没肺的蠢东西不睁大眼睛看看她的真面目,反倒还嫌弃老娘来,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居然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汤寰抿着唇,眼里早已是十分不耐,却碍于万氏正在气头上,他若一副这样的表情,她少不了又要闹腾,皱眉说道:“好了,我不是心急吗?咱们都来这里这么多天了,我跟她连十句话都没说过,要这么下去,我还不定能娶到她呢,为了我以后的前程,娘你就忍耐一些吧。”

    苏卿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见到不远处的碧蓝一脸苦恼的站在院子里,碧蓝看见她连忙过来一礼,一副想开口让苏卿求刘氏把她调回去又不敢开口的样子,苏卿假装没看见,反而温柔的道:“碧蓝,我想起刚才有一块帕子落在里边了,只是我才出来,现在回去倒有些不好意思,你去帮我拿出来好吗?我在这等你。”

    “诶,好,大姑娘你在这儿等等。”碧蓝一听连忙点点头,她恨不得能在苏卿或刘氏面前立回功,好从这泼妇的院子离开呢。

    谁知她才上了台阶,就听见了里边的吵闹,那一声声刺耳的谩骂让她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就往苏卿的方向看,院子跟屋子的距离这么近,可别让大姑娘听见了,然而她看过去的时候,苏卿却背过了身子,碧蓝眉头皱了皱,有些不确定苏卿有没有听到。

    只是万氏脾气不好,如今母子俩正吵得火热,她这一进去又要挨骂了,但是一想到只要讨好了苏卿,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远离这个院子,便一咬牙,撩了帘子进去。

    被儿子好言好语安慰得气顺了些的万氏一抬眼就看见了碧蓝,想起了她在苏卿面前丢人的事,张嘴又怒骂道:“好你个小贱人,你还敢回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对苏卿你就恨不得凑上去给她舔鞋子,对老娘是可劲儿的奚落,你就是认为老娘不配你们服侍是吧?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碧蓝低着头,掩下眼里的厌憎,一个不要脸的乡巴佬野村妇,这儿本来就是苏家,她就是把心光明正大的向着苏卿,那也是应该的,她想到苏卿就在院外,一时也有了底气,便抬起头大声道:“自您第一天进这个院子开始,奴婢就把碗碟放在你桌前了,是你自个儿说嫌麻烦让奴婢撤下去的,您贵人多忘事却不能这样糟践奴婢,不然我就是告到夫人老太太跟前儿也要她们来评评这个理。”

    万氏吸了一口气,怒得一双眯缝眼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居然敢顶嘴了!

    万氏抬起头就想去扇碧蓝几大耳刮子,却被汤寰拦住了,“娘,你别忘了,这可是在刘氏跟前得脸的丫鬟,你打了她跟打刘氏的脸有什么区别?”

    万氏涨得通红的脸有些铁青,她甩开儿子的手,愤怒的喘了几口气,才怒瞪了碧蓝一眼,“狗东西还不滚出去!”

    “要不是大姑娘让奴婢来拿帕子,奴婢这会儿自是不会来找骂挨的。”碧蓝哼了一声,抓起桌上一块白绢帕子就走。

    万氏心头咯噔一跳,三两步上前去撩开了帘子,见苏卿就站在院外登时眼前就是一黑,偏此时碧蓝还走到了她跟前儿去,想想自己刚才怒骂的一番话,要是进了苏卿的耳朵……

    汤寰猛然一下攥紧了拳头,没想到苏卿还在这里,如果她听到了,该怎么办?

    苏卿拿了帕子,又温柔的跟碧蓝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碧蓝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一闪,如果夫人知道万氏一家子只是利用苏家当踏脚板,而且还那般轻贱大姑娘,她还会留着万氏吗?

    瑶光心里一肚子话想跟苏卿抱怨,可一想那婚事还在,她在姑娘面前说这些,不是让她更不喜汤家了吗?那样她日后嫁过去心里得多难受啊。

    赵婧站在岔路的一颗梨树旁,看了看苏卿过来的方向,开口唤道:“卿卿。”

    苏卿勾起一抹笑意,来的真是时候,“姐姐,好久不见了,我病了几日怎么都不见你来看我?”

    前几天贺彦的生意被搅,心情差得要命,她又不能日日去看他,少不了因为他的烦恼而忧心着,哪还有哪个心思却看苏卿?闻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姐姐的错,实在是夫人太关心你了,怕我们累着你,说是等你好了再见也不迟,妹妹你可千万别见怪。”

    万氏也是这么说的,到底是娘不待见她们,还是知道自己不喜她们?苏卿一笑,嘴上嗔道:“这样就好,我刚去汤伯母的院子喝了汤,那味道特别鲜美,要是刚才能遇到姐姐就好了,让你也一道尝尝鲜。”

    “原来卿卿去了汤伯母那里啊,那感情好,你将来也是要嫁去汤家的,现在先处好了关系,以后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赵婧脸颊微红,脸上满是祝福的善意。

    苏卿冷笑,赵婧这话分明是幸灾乐祸,明知她不喜汤家,她还这样说,不是让她糟心是什么?

    她没有说话,神情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

    赵婧眼神得意,就不让你好过,不损死你也要寒碜死你,不过她只得意了片刻,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忙问道:“对了卿卿,前几天我看见老爷跟伙计们忙活了半天才把车上的茶叶卸完,这么一大批货老爷也能大赚一笔了吧,我听伙计们说,这还是你的功劳呢,卿卿真是了不起。”

    她明明听贺彦说那批雾尖被财大气粗的贺敏截了去,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生生的被气得病倒,要知道贺彦的心机和手段样样都比贺敏强,唯独出身和钱财两样比贺敏逊色,这也是他一直不甘心的地方,经过这件事后他对贺敏更关注了,也知道了他几乎把雾尖全部垄断的事,按照苏家这座小庙来看,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会进到货的,赵婧一联想到贺敏对苏卿的热情,立即就想到是贺敏施的援手了,可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开口问了苏卿。

    “哦,那批雾尖啊,是怀岚哥哥送给我家的,真的能大赚一笔吗?原本我还不信的,既然姐姐也这样说了,那我下一次见到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的。”苏卿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贺彦添堵的机会的,反正这事他早晚会知道的,不如由她亲口说出来,让效果来得更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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