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体画展(1)

来风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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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红的液体在盛开脚边蔓延开来。

    他背靠在一个栏杆上,身体还残留着初入密室时的余热。走廊很长,盛开皱着眉向头顶看去——走廊的天花板上,正挂着一排左右摇晃的的小桶,不知从哪里伸出了一排管道径直贴在桶口,正源源不断地朝桶中输送着红色的液体。

    就像水上乐园滑梯设施最高处的那个大水桶,当其中的水超过了桶倾斜后的容量,就会倾泻而出。

    桶身远看像是某种透明防水布料。盛开曾经在一个学油画的朋友家看到过这种桶,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画油画时用来清洗画笔的专用桶。

    盛开弯下腰,左右看了看,最后用在墙角捡到的一块小石子轻轻蘸了点地上的液体,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很浓重的化学试剂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血,而似乎是人工制作的颜料。

    盛开支起身,撑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层层栏杆下,到目光所及的尽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随手将蘸着颜料的石子扔了下去,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声。

    于是他几步退到墙边,一边防着天花板上的颜料再次泼下来,一边抬头打量四周。

    墙被刷满了刺目的红,看久了眼周都是白光。

    盛开只好背靠着墙,往走廊尽头看去。刚来的时候没有看清,现在再看的时候,盛开发现这座大楼并不是半封闭式的,而是像福建土家楼一样建成了那种一圈圈的围楼形式,他站在这里,能够看到对面走廊的一切。

    盛开贴着墙,花了些时间绕着墙壁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出口的地方。

    闭合的环,没有出口,密室悄然形成。

    这栋没有出口的圆形大楼,像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便是终点。

    “哗”的一声,又有一桶颜料倾倒下来,正砸在盛开的脚边,裤脚也不慎溅上了几滴红色。

    敢情这颜料桶是追着人倒的?

    盛开面无表情,果断离开墙面,一手攀上了栏杆,借力坐了上去。

    他像没有看见楼底深不可测的高度似的,微微眯起了眼。

    这个角度,盛开最多只能看见四层楼,走廊中的陈设似乎并不属于盛开曾经生活的年代,身后的墙上刻着很多浮夸的雕画,隐约能看见些穿着长袍的人,长着翅膀的老头,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动物。

    总觉得这上面画的东西有些眼熟。

    盛开想了一会没想起来,便将视线落到他所及的四层楼上。

    这里每一层楼的墙面颜色都不相同,盛开所在的楼层在第二,墙面是极其醒目的艳红色,最高一层是深蓝色,而其他两层,由上到下分别是黄色和黑色。

    根据之前在失乐园中得到的讯息,来到审核密室之后,无论何种情况,被考核者都应该以逃出密室为主要任务,因为没有人知道你进的到底是不是限时密室。

    可到目前为止,盛开已经绕着大楼走了一整圈,也没有发现除了他以外的人。

    难不成这又是一次单人密室?

    盛开捏了捏下颚,决定先从房间入手。

    红色楼层中一共有三间房,但毫无例外地全都上了锁。在来到之前,盛开被穆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强行打开密室内的任何一扇门。所以现在盛开也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这扇上锁的房门,犹豫了半天,还是收回了跃跃欲试的脚。

    这边盛开脚还没落地呢,就见隔壁房间的门“哐”的一声被人从里面撞了开来。

    盛开:“……”

    破门而出的是一个青年男子,脸上带着初入密室的慌张感,他一手捏着寿终正寝的门把手,直愣愣地看着盛开,大概是被关在房间里太久了,额头上都是汗。

    盛开张了张嘴,忽觉有些不对。果然不出三秒,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头顶倾倒下来的红色颜料浇了一身。

    青年男子:“……”

    好险。盛开想要缩回伸出的手,重新插回了裤兜里面。

    那人一刻也未迟疑,惊魂未定般地一把抓住了盛开的手,像是思绪还没从室内恐怖的环境中脱离出来,机械似得捏着盛开的手上下摇晃了两下:“我终于找到同伴了!”

    盛开垂眸,视线落到沾了颜料的手腕,轻轻吸了口气。片刻后,才抬起头,笑道:“你好。”

    那人在盛开逼人的视线之下连喘了几口气,没能理解到其中的炙热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被看得红了脸。他不自在地将手收回来,放在了耳边。

    “你好,我叫徐知风,是第三次进密室。”

    大概是盛开表现得太过气定神闲,完全不像一个初入密室的新人,徐知风望着他,干巴巴地说:“请多关照。”

    盛开人模狗样地点了点头,想要越过徐知风,进入房间内查看。哪知徐知风一怔,脸上泛起喜色,他一下跑到栏杆的边缘,指着目之所及的楼层兴奋地叫道:“这是蒙德里安!”

    盛开回头:“什么李安?”

    徐知风:“彼埃·蒙德里安,用几何图形和三原色为基本元素绘画的一个荷兰画家!这个展厅的用色采用了蒙德里安的绘画元素。”

    盛开不知道什么蒙德里安,倒是在徐知风侃侃而谈的话中听出了点端倪。他收回脚步,往门框便一靠,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是画家?”

    徐知风摇摇头:“不,我是大学美术老师。”

    盛开笑了笑,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我有个朋友也是美术老师,不过他没有你知道的多,关于画家大概只知道梵·高的《日出》。”

    “《日出》是塞尚的作品。”徐知风清俊的脸上又泛起了红色,但丝毫不影响他专业水平的发挥。

    盛开观察到,眼前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只要一紧张就会情不自禁地将后脑勺上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他目光放低,一边牵起嘴角:“不好意思。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

    徐知风:“我也只是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而已。我觉得绘画是灵魂相互沟通的形式,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艺术。”

    盛开认同地点了点头,一边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说是画展,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一幅画。”

    “你来的时候就是在走廊吗?”徐知风丝毫不知自己入了套,一边将门口的路让开,一边说:“天幕给我的信息也不多,只不过我来的时候被关在了这间房间,翻到了一些东西。”

    果然。

    徐知风知道这个地方是个绘画展厅,大概就是天幕传递给他的信息。每一个进入到密室的被审核者,都会收到或多或少的关于密室的线索。然而盛开才是第二次进入密室,按道理来说难度并不会太高,但他却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提示。

    为什么?是天眼在针对他?还是只是单纯的密室设定?

    盛开想了想:“你看见走廊墙上的画了吗?认不认识?”

    徐知风听了,也不顾浑身上下如同掉进染缸一样的颜色,跑到走廊上,伏在墙边看。过了一会,他对上盛开的视线,摇了摇头。

    盛开目不斜视,将正面对着徐知风,缓缓从他身侧走进房间,不动声色地靠在墙边站定。

    徐知风丝毫不觉盛开对他的防备,几步走到桌边将上面的一本笔记本拿了过来,递给了盛开。

    盛开一边笑着道谢,一边飞快地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个遍。

    这里像是一个少女的卧室,四面的墙被铺上了一层古典的壁纸,乳白的的床上用品十分蓬软,米黄色缀着浅褐碎花的帷帐从床头长长地垂到花纹繁杂的地毯上。在床的另一边,有一扇紧闭的窗,窗的对面,镶着一块相同配色的壁炉。

    壁炉里的灰已经燃尽了。但壁炉旁洒上了许多纸张的碎屑,向外弯曲的四角方凳也翻到了一边。

    徐知风见盛开的视线转到那里,不好意思地主动解释道:“刚才我一个人的时候,壁炉里好像有东西突然动了一下,我特别害怕,就砸了个凳子过去。”

    怪不得他刚才拼死拼活的撞门出来。

    盛开的目光在手中的笔记本和壁炉中剩余的碎屑中来回切换了几秒,回过头说:“没事,我是第五次进密室了,有什么事我先上。”

    徐知风歪着头十分诚恳地笑了笑:“谢谢。”

    盛开低下头,分了点心思注意着徐知风的动静,一边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张是一种十分古老的牛皮纸,纸页中间夹着一支羽毛笔。他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划了两下,没有出墨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开总觉得整本笔记本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或许是天幕的设定,即便笔记本用的是英文,盛开也能毫无障碍地阅读。

    笔记本的第一页只写了一句话:“一种颜色是一个孩子诞生时的啼哭。”

    可没等他翻开第二页,旁边的徐知风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则是壁炉里传出的“嗡嗡”轰鸣声,像是有什么被困很久的东西要破壳而出。

    “就是这个动静啊啊啊啊!”徐知风吓得缩成一团,抓着门把手想跑又不敢跑。

    盛开飞快地将笔记本塞到怀里,一边弓起背,将腹部与头部后缩,做起了防备姿态。

    壁炉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燃烧后剩余的灰烬随着这巨大的声音不断颤抖,腾升起一股巨大的烟尘,就见震动与声响逐渐到达一个至高点,而后戛然而止。

    盛开在烟尘中微微眯起了眼,只能看见尘雾中一双澄澈如碧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