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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染微微垂眼，遮下眸中溢出的深意，眉梢挂着动容，偏偏又要稍作遮掩。
她详装淡定道，“那就好，是好事。”
“你呢，身上的伤怎么样？”
应明泽当然知道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包括飓风和纪染这几天的失联。
眼下见两人平安归来，心中担忧落下。
“我还好，厉寒声的伤很重。”
她看见一眼不远处的厉寒声。
应明泽神情微动，有一丝迟疑，“他怎么伤这么重？”
他不是不知道厉寒声的实力，既然纪染都没受什么重伤，那厉寒声怎么......
纪染没隐瞒，实话实说，“他挡在我前面。”
“这样啊。”应明泽略略点头，心中了然，淡淡笑了下，便转移话题，和纪染说起了其他事情。
目前，航空基地一切正常，飞船的运行也在正轨上，再过半个月左右，下一批人类幸存者将会被送上‘零’星球。
彼时地面温度几乎每天都是零下。
“我们已经在做准备，过段时间就把鸣洲岛的人陆续接过来，司令说先转移群众，他最后走。”
“听他的吧。”
纪染尊重庞龙渊的选择。
他是军方总司令，有着不卑不亢的奉献精神，威严至外，铮铮雄风。
应明泽和她说了很多话，包括其他人最近的情况。
自从‘零’计划成功后，纪元整日意气风发，眉梢喜色难掩，是末世以来难得的大好事。
纪元见证亲生儿子死亡，和家人分散与乱世，他面上虽开朗，实则心底郁郁难受。
这些，纪染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她只祈盼着，时间飞逝，爷爷和陈姨可以早一点来到这里，三人团聚。
画面里应明泽低头浅笑，温润眉眼静静凝视着她：“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纪染，你们注意安全。”
“好，你们也是。”
画面切断，纪染合上面板，背靠着冰凉的石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指尖摩擦着机体，反复着。
身侧走来一个人，将她腿上的机体拿走，顺口一问，“你没说方牧野的事情？”
“没说。”
纪染不愿让他们操心。
时隔不同星球，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说出来让人担心。
白毅沉默点头，又听见她说，“明天转移恐怕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路程远，你安排两个人抬着厉寒声吧，他的脚沾不了地。”
虽然小藤蔓摘了朵花丢给厉寒声，可考虑众多，还是没有用上那朵花。
白毅偏头看了一眼厉寒声，应道，“放心。”
“嗯。”
洞外，漆黑的林间偶然响起窸窣，野兽窜掇，漫天萤光，蓝湛幽灵。
勾勒人心，微痒挠搔。
纪染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她醒得很早，刚要往外走，就听见细微的动静，一回头，看见贺子楠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
周围人都在睡觉，他声音小小的。
纪染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就醒了？”
“我睡不着。”
他动了动手，手背上绿色的纹路明显晃眼。
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肤色稚嫩软乎，身形瘦了些，手指头短短的，惹人可怜。
纪染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人，拉起他往外走去。
“可是，白哥哥不让我乱走。”
贺子楠没有迈动步子。
心中紧紧记着白毅的叮嘱，害怕自己的这种状况传给无辜的人......
“没事。”
纪染耐心道，“你的病不会传染，我带你出去转转。”
清晨的空气总是最好的。
林间露水重，飓风过后的枝叶饱经摧残，痕迹略多，凌乱不堪，连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找不到。
“姐姐，水好甜。”
贺子楠砸吧着嘴。
他想起来方牧野的话，满脸好奇的问：“野哥哥说可以抓鱼，真的吗，姐姐找到有鱼的地方了？”
“你也想抓鱼？”
纪染支着下巴，嘴里吊儿郎当地刁着一根棒棒糖，甜腻腻的。
他忙不迭点头，当看见手背上的纹路时，亮晶晶眸光黯淡下去，嘴焉焉的，“可是我病了。”
“你害怕吗？”
“害怕。”
纪染拍了下他的小脑袋，哼笑一声，嘲讽他的胆小，嗓音却温和。
“有姐姐在，你怕什么。”
“姐姐，你会治好我吗？”他仰着头，满脸期待。
她懒懒的拍拍手，“不知道，你是男孩子，不可以懦弱，听见没有？”
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掉眼泪。
贺子楠认真点点头，似懂非懂，眼神却坚定许多，有模有样的应道，“我听姐姐的。”
其他人陆续醒来。
吃完饭后，一行人收拾行囊，启程前往水源之处。
途中，纪染早已留好标记，只要顺着记号走，不会出错。
自从走入这片林子，他们都留着心沿途做标记，一是为了以后的人类幸存者下了飞船不会走错地方，二是为了他们自己不会迷失方向。
人类的智慧总是顶级的。
用做记号的东西是独特颜料所致，雨水风霜无法抹去。
“方哥，那边又有一只丑八怪，嘿，比昨天看见的还要大个。”
胡峻扶着方牧野，眼睛四处望着，哪里地方躺着异兽的尸体，他一眼就能看见。
他们把形状各异的异兽统称为丑八怪。
反正也不知道叫什么名。
有些异兽有着翅膀，羽毛丰厚，根根绚丽，他们就会拔了毛，做成毽子玩。
“别废话，走快点，我去和厉哥说说话。”
方牧野烦闷不已，奈何双脚犹如灌铅，笨重无比，行动犹如大象，迈不开腿。
一路都是胡峻和另外一个人半抬着他。
这样的丑态，他咬牙隐忍。
“行行。”胡峻心情不错，乐呵呵的和他开玩笑逗他，“放心吧方爷，厉哥身体矫健，伤势见好，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床了。”
正说着，人已经追上大部队，走在厉寒声旁边。
“躺椅”被两个特种兵抬着，走得稳当。
方牧野关切道，“厉哥，感觉怎么样，要是伤口疼你就开口，我让胡峻来抬你，他力气大。”
“厉哥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胡峻十分热情，面上总是带着笑，为消瘦的脸颊徒添两分缓意。
身边几个熟悉的兄弟也乐呵呵的招呼着要不要换人来抬厉寒声，个个身高体壮的，卖弄力气没有半点问题。
厉寒声平日虽话少，性格冷漠为人硬朗板正，是实打实的少将风范，敬佩他的男人不少。
好不容易有能帮上他忙的地方，个个主动得很。
“不用麻烦。”
厉寒声面无表情扫视一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也不扫他们的意颔首道，“多谢。”
“害，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是啊厉哥，需要什么就说，我们能顺手，不是什么大事。”
“等厉哥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山上打猎去，那些异兽壮如牛，浑身的肥肉！”
“还别说——”
一伙人热热闹闹围在一旁聊了起来，相处这么多天，早就混熟了，开着玩笑说笑着，林间充溢着人声。
胡峻嗓门大，哪怕胳膊上搭着个瘦高的方牧野，也盖不住他充沛的精力。
“别嚷嚷，吵到我厉哥了。”
方牧野皱眉瞪他一眼。
“哦哦。”胡峻闭上嘴，侧眼看过去，顿时惊了，“厉哥笑了啊，我没看错吧？”
“瞎咋呼。”
说是这样说，但方牧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厉寒声平日都是冷着一张脸，比白毅还要惜字如金，遇到任何事情，面上的情绪都不会太显。
他现在却笑了，嘴角点点淡笑，化解开硬朗坚毅面庞，实在是难得。
方牧野忍不住撇嘴，“不稀奇，他就是不喜欢对我们笑而已。”
“啊？”胡峻懵了下。
“哼，他在某人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胡峻一脸八卦，“谁啊？”
“不告诉你。”
“......”
不告诉他他也知道是谁。
来回就这么几个人，女的更少，胡峻脑子灵光得很，怎么可能猜不到是谁。
这人多眼杂的，不适合说什么，他胡乱打着马虎眼，没再聊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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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溪水边。
眼看着阳光逐渐少去，纪染让所有人打起火把，把四周的路照亮，免得被暗处的异兽偷袭。
“怎么办，天黑了，还有多远才到？”
白毅蹙眉问她，目光看向四周，漆黑树丛幽暗，透着两分森冷。
他担心发生意外，这边的树林太过陌生，这么多人在一起，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纪染摇头，不太确定道，“方向是没错的，因为我们走得慢，才没赶上，继续赶路吧，这边没有落脚的地方。”
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周围都是数目，偶尔还能看见异兽的尸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飓风刚过，扼杀许多异兽，他们尚且能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走下去。
这么多天，也没碰见凶狠的异兽。
“好，我去队伍后面看看。”
随即，白毅叮嘱其他人保持警惕，举高火把，往队伍后头走去。
路过厉寒声的时候，两人低声交谈几句。
“白哥哥，我想撒尿。”
贺子楠跑到白毅身边，老实地提出自己小小的要求。
见状，白毅看向四周，说，“我陪你去。”
“好。”
撒尿用不了多久。
他领着贺子楠快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火把朝四处晃了晃，没发现异常。
身后的贺子楠窸窸窣窣的脱裤子。
火把光亮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幽幽火光烧得噼里啪啦。
白毅摸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正要打开，忽然，火把灭了。
树前一切都黑下来。
贺子楠提着裤子的手顿了顿，疑惑回头，“白哥哥，火怎么——啊！”
尾音尖锐，他被重物击倒在地。
后背撞在树上，一股湿润恶心的气息夹杂着黏糊液体，沾在脸上。
“滚开！”
黑夜中猛然响起白毅的怒吼声。
前面行走的人被声音惊动，纷纷停住脚步，举着火把和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去。
有人率先出声——
“有异兽！”
白毅顾不得其他，一拳上去，抱住那只摁住贺子楠的黑色身躯，死死往后拖，不放手。
耳边是异兽喉间咆哮低吠，呼赫作弥呐状。
贺子楠惊恐的叫喊声压抑在喉间，逐渐无力。
他咬着后槽牙，手臂肌肉鼓起，在异兽面前，削瘦身躯矮小无力，可偏偏，他拉扯着异兽的脖颈，一点一点后仰。
异兽尖锐的牙齿，一点一点远离贺子楠。
砰！
一声枪响，异兽被击中侧面，它吃痛嗬叫一声，身躯摆动。
借着这个机会，白毅一脚踹在树干上，顺势将身体后摆，异兽的身躯骤然拔去。
“咳咳咳——”
贺子楠大口吸气，瞪大眼睛看着那只恐怖的异兽。
他看见纪染从远处冲过来，扑上去，用手里的长刀和异兽厮杀起来。
白毅紧跟其后，不给异兽任何喘息机会，接连开了三枪，颇有将异兽头颅打爆的意思。
胡峻跑过来，紧张的拉着贺子楠，“走走走。”
在众人合力之下，那只异兽被杀死。
火把照耀下，面目全然露出来。
通体漆黑，没鼻没眼的，有个大口子流着乌黑的液体，恶心极了，身形似豹子，又比豹子状。
尾巴短如老鼠，躯体足足两米高。
白毅冷冷看着它，火把丢下去，“烧了。”
“好。”
纪染看向他垂在一侧的手，鲜血滴落在地上，她提醒道，“赶紧包扎一下。”
“嗯。”
是被异兽的利爪划破的口子，没什么其他问题，血止住后，用纱布简单包一下就好。
贺子楠后背乌青一片，疼得直掉眼泪，被吓得不清。
后来的一路，都是白毅背着他走。
“白哥哥，对不起。”
他趴在白毅耳朵边，声音细小带着哽咽。
白毅皱了皱眉，“什么。”
“你的手受伤了。”
“嗯。”白毅淡淡道，“你不用道歉，背还疼吗？”
“疼。”
“晚点再给你涂点药。”
“好。”
白毅背着他的手略略紧了紧，步伐稳健，小心避让着障碍物，免得跌着他。
刚刚那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白珍儿。
她是不是，也曾那样无力的呻吟，痛嗔，渴望有人来帮帮她，救她性命。
他心中惶然，下意识抱住异兽，不顾任何，不让异兽去咬贺子楠。
贺子楠，还这么小。
年轻的生命，是希望。
白毅微微吸气，隐忍的眼眶泛着红，眸中湿意，最终消散在黑暗中。
藤蔓跟在纪染的脚步，溜达得很快。
纪染盯着它看了会，忽然眉梢一动，“要到了？”
小藤蔓溜来溜去。
估计要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朝身后的人说，“加快脚步，要到了。”
黑夜里林间赶路，总是不安心的。
树叶如梭，脚下踩着枝条，发出脆响，一个接一个走过去，留下印痕。
“终于要到了。”
“走快点，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