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汴州幸得敬翔

南楼逍遥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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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王师范路过汴州,驻地在治所浚仪县,这没有错。

    只是第一次来到陌生之地,不知道的是,其实汴州治所是开封县和浚仪县合称的。

    浚仪县居西,管理西界,这里有浓厚历史印记的名地,足有三处。

    对于此时游览汴州的王师范而言,它们就是景点,还不收门票,在前世爱好旅游、尤其是自驾游的王师范看来,太爽了!(无声鄙视,有点小吝啬,太抠门)

    这三处景点合称“一门二沟”。

    一门指的是夷门,它曾经是战国时代魏国国都大梁的十二座城门之一。

    魏国著名隐士侯嬴曾为夷门监者,他甘于贫寒家境,不受魏公子无忌的厚赠,年七十,仍为国事奔忙,千百年后的人们,都来此处缅怀高节之士,王师范更是肃然起敬。

    二沟指的是枯遮梁沟和琵琶沟。

    其中枯遮梁沟可是鼎鼎有名,不过这名声是杀名,是用大梁城中的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是血腥与无情。

    秦始皇二十二年时,秦国对魏国发起灭国之战,名将王翦之子王贲为此战主将,他见大梁城很难以人力攻下,就在此沟引水漫灌大梁城,终至魏国国灭。

    此战不得不发人深省,可能有的人熟记的是水淹之计,后世亦不乏效仿王贲者,如明末崇祯十五年的水淹开封。

    王师范却在心中打定主意,“若他日我掌汴州,定不让此悲剧重演”。

    暂且抛却道德层面的拷问,单纯从军事角度去看,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的面前。

    秦以来,攻城技术确实远落后于筑城技术,不管什么名将,面对坚城也没脾气,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唐末五代,也就是王师范所处的时代。

    就像刚刚发生的东都洛阳陷落,为什么会震动天下?

    因为就是贼军再多,想要强攻东都洛阳,也只能撞得灰头土脸,若想攻下,就等着城里粮尽吧,哪有那么容易!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天下哗然,哗然于官军信心的崩溃,竟然弃守而降,不得不引人遐想,“难道大唐气数已尽?”

    这种局面一直到后世宋朝才会有所改观,因为火药出现了,还把它应用于军事领域,坚城不再是难以攻破的神话。

    但对于此刻的王师范来说,那都是百多年以后之事,而且自己穿越得太匆忙、太草率、太意外,也不知道能不能鼓捣出火药来?

    “如果有一盆火药摆在我的面前,我不会让你变成曾经,在失去你之前,我必须造出你的妹妹。

    虽然有点黑、有点儿小爆炸,但那不是尘世间最痛苦的事。

    此刻,让我最后悔莫及的是,明明很爱你,却忘了你的配方!”

    小戏骨心中深情告白黑火药,可惜,并没有回应。

    怪谁呢?

    怪小戏骨用情不专、情感不挚吗?

    不!要怪,只能怪他,初中化学没学好!

    若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穿越前可以带上一件物品。

    他会选择化学书。

    若是用两个字来感谢穿越系统的厚爱,“必须要有黑妹配方!”

    咳咳,这个语气太没诚意,系统看穿了他的抠门本性,必须让他裸穿!

    “不给就算了,抠门的系统!”

    小戏骨原谅了系统,也原谅了自己。

    谁让咱是文科才子呢?

    早就和化学符号形同路人,也许化学符号因为长情、或者我的帅气,至今久久难忘,但我却没有多余的感情分给它,兄弟真的记不住!

    枯遮梁沟,引发了小戏骨的无限惆怅。

    琵琶沟,是自汴州西边的中牟县界流入通济渠的,要说此沟就不得不提隋炀帝杨广。

    正因这位资深旅游爱好者,当年想去江都游玩。当然,毕竟这哥们是皇帝嘛,应该说是欲幸江都。

    于是乎,命人在大梁城西南凿渠,再引入汴水,即是此沟,也称蒗宕渠。

    开封与浚仪本在一座城内,因地处东边,故管理东界。

    开封东门外就是汴水,昔年往来不绝的舟船,到了此时,已是寥寥,不负繁盛,曾经忙碌的码头,也陷入了沉默无声,唯有汴水流淌依旧。

    沿水北上二里,有一地,名为沙海。

    此处早已枯竭,其旁有块石碑,记录了它曾经的辉煌。

    王师范走进石碑,从略有模糊的字迹中了解到,原来此处曾被隋文帝杨坚疏凿,并引汴水注入,方使隋军舟师沿此而下讨伐南陈,平定南陈之后立碑记功。

    沿水而下,开封东南六里,有一处天然高出地面的百米平台,其旁有禹王庙,传说此处为春秋时师旷吹乐之台。

    后经西汉景帝之弟梁王刘武增筑,故名“梁王吹台”,后因附近居住繁姓人家,民间也俗称“繁台”。

    此处,杨柳依依、晴云碧树,地势开阔,又处汴水之滨,最是郊游踏青之妙处。

    如北宋诗人石曼卿,有诗赞曰:“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

    诗中皇都就是开封,可见立身此处,足可瞭望开封,故此地,自然是守卫或攻打开封的必争之地。

    王师范目光如炬,想到“若我主开封,此处当驻军演武”。

    而且他特意询问了在汴水边上打鱼为生的百姓,“老伯,此汴水一年之中,水势如何?”

    王师范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汴州在历史上屡遭奇袭?”

    毕竟在地图上就能看出,此地被多条水流环绕,有此天险在手,岂能不堪一击?

    渔民老伯一看王师范等人,就知是外地人,遂热情介绍起来。

    “除了少数发洪水时会水势大涨,一年之中多数时候都是水流和缓,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伸手指向清可见底、静静流淌的汴水。

    凝视河水半晌,王师范终于想明白了,如此河水根本称不上天堑!

    搭上浮桥步兵就能过河,甚至骑兵直接就可以跨马越河,难怪后世会有靖康之耻。

    又一沉思,暗暗想到“看来欲守此河,必用骑兵!”

    一则步兵很难挡住骑兵的冲击,二则此水可以过河之处太多,甚至可以说,随处可过河,亦不夸张,如此,也就只有骑兵的机动性,才能彻底稳固防线。

    快到黄昏时,结束了一日的游览、考察,王师范等人回到城内。

    本想着寻一客栈过夜,因为破浪营驻扎在城外,由王铁、李献两将带领,王师范只是在王猛和亲兵几人的陪同下进城的。

    正巧遇见一书生模样之人,在宣武军军营前摆摊,当然,不是卖菜,而是替士卒代写书信,好给家里报个平安。

    王师范是很好奇的,因为此时的宣武镇已经名存实亡,宣武军营中士卒寥寥,在此处摆摊又能挣几个铜钱呢?

    走近一看,此人字迹工整,显然浸润多年。由字识人,必是饱学之士,又怎会流落至此呢?

    于是,同书生说道:“这位先生,此处军营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先生为何还要在此处卖字?”

    书生放下手中之笔,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但仍竭力保持着文人的儒雅,缓缓说道。

    “我落难此处,除了文墨再别无所长,而城中也只有这些士卒中,多有临县之人,偶尔需要写封家书,不才正好借此谋生。”

    虽然刻意掩饰,但腹中发出的咕咕之声,却挑明了他的窘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王师范假装没有看到。

    邀请道:“小弟也是外地之人,与先生同处异乡,亦算有缘,故想邀先生酒家一叙,不知可否?”

    王师范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帮这位落魄书生,但话却说得体面,给足书生脸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书生直接应了下来。

    看来今日确是收入寥寥,更添腹中饥饿,见身着便服的王师范风度翩翩,显然是同道中人,会会文友亦不失脸面,而且这在文人间是很寻常之事,故爽快应邀。

    王师范看到不远处就有一家名为“杏花酒楼”之所在,杏黄旗迎风飘荡,格外醒目,遂直接引着书生向酒楼走去。

    进入酒楼,从店小二口中得知,他们家二楼住宿,一楼迎客。

    店小二精灵地询问,是住宿还是堂食?

    王师范不假思索回道:“给我安排三间上房,酒菜送到房中吧。”

    这么决定,也是想把书生的住宿一并解决,帮人就帮到底吧。因为王师范猜其今日住店的钱,断然没有挣够。

    小二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大主顾,连忙陪着笑,说:“好嘞,客官请上二楼。”接着朝二楼方向喊到,“天字甲乙丙号房,迎客喽!”

    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王师范的甲号房圆桌上,已摆满了酒菜。

    他和书生相对而坐,王猛则带着两名亲兵在门外站岗,其余亲兵都在三号房内休息用餐。

    王师范暗中打量着书生,估计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但却给人一种才思敏捷之感,就如同他给士卒代写的家书,文笔流畅优美,通俗易懂,很受官兵的喜爱。

    随即知趣地说:“先生请先尝尝此间菜肴如何,稍后再把酒不迟。”

    说着,用一双公共筷子给书生夹了一口清蒸鲈鱼。

    书生真是饿极了,当即吃了起来,王师范未免他尴尬,自己连连动筷,好像饥不择食一般,书生见此也就放下戒心,狼吞虎咽起来。

    待菜足饭饱,王师范斟满二人面前的酒杯,端起自己的那杯,说:“某姓王,名师范,青州人士,有幸于此汴州开封之地遇到先生,薄酒一杯,以示敬意。”说着,一饮而尽。

    书生面上现出一丝诧异,亦有些许犹疑,先将杯中之酒干了,随后问道:“可是七八月间,于泗上大败黄贼的、新任淄州刺史王师范?”

    他说的没错,就是“大败黄贼”。

    这都是田令孜美化后上报给皇帝的,皇帝一高兴自是广传天下,宣扬大唐官军的威武,流寇的不堪一击,也好以此稳定士民之心。

    足见皇帝的好大喜功和身在谜局犹不自知,以及田令孜的妖言祸国。

    王师范叹道:“正是,我确在泗上一役五战五捷,共歼贼二万有余,然相对于黄贼数十万大军,远谈不到大败。”

    书生斟满酒杯,郑重举起,说:“王刺史莫要妄自菲薄,胜就是胜,若大唐军镇都能如刺史一般,天下何至于此!

    同州冯翊人,平阳王敬晖之后,敬翔,敬王刺史一杯!”语气中满含对大唐的失望,对王师范的敬佩之情。

    当听到书生说出自己的名字,“敬翔”二字传入王师范的耳中,惊喜,绝对惊喜!

    这敬翔可不是一般人,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是他辅佐朱温建梁代唐,可以说是朱温的诸葛亮、刘伯温。

    而且乃极尽忠诚之人,当梁国被灭之时,面对晋王李存勖的赦免令,同为重臣的李振都折膝归降,然敬翔却无动于衷,自尽而死,保全名节。

    王师范下定决心,定要将敬翔留在身边!

    “原来是敬先生,某观先生擅长刀笔,行文流畅,定是饱学之士,何至流落于此?”先攀谈起来。

    “哎,敬某自幼习文,自负学富五车,犹精通《春秋》,遍览兵家典籍,然造化弄人,屡试不第。

    本欲继续科考,却听闻黄贼大军已破东都洛阳,并直奔潼关杀来,我判断长安城破恐在所难免,故来到汴州投奔同乡。

    一时尚未谋得差事,只好卖字、代写书信度日。”

    敬翔将自己的境遇简略介绍一遍,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大有壮志未酬之憾。

    “哦,先生以为《春秋》之中所说战法如何?”王师范话中带着考校之意。

    谈到自己所长,敬翔愁云顿去,朗声答道。

    “自古至今的用兵之道,贵在随机应变,出奇谋而制胜,古代的礼俗到今日都没有逐一沿袭下来,变化极大,何况用兵之道呢。

    一味学习《春秋》,生搬硬套,那就是因循守旧,不懂变通,结果只能是徒有虚名而无实效,百战难以百胜。”

    王师范连连点头,一番对答,知其智谋远非自己可比,遂腾地站起,恭敬地深施一礼,直接延揽道:“先生高才,胜某远矣,师范冒昧,愿请先生入我幕府,屈就军师之位。”

    敬翔早闻王师范之名,见其以十六之龄,屡建奇功而不骄,身居高位而不躁,仍虚怀若谷,求贤若渴,实乃成事之主。

    亦生投奔之意,遂当即拜倒,“敬翔愿供主公驱驰!”

    咳咳,也许他只是实在没有出路,连吃住已然成了难题,才应了临时饭票之请呢。

    王师范心中石头落地,喜极而大笑,一把扶起敬翔,真诚地说:“某得先生,如文王遇子牙、桓公得管仲、玄德有孔明,何愁大业不成!”小戏骨这会儿美着呢。

    “翔蒙主公谬赞,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敬翔没想到王师范将他看得如此之高,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

    这倒是有可能的,你想啊,小戏骨一通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打来,再配上专业吐字、声情并茂,又有几人能受得了呢。

    不是古人没知识,是真没看过话剧。

    “不,鞠躬尽瘁就够了,某可不忍先生死而后已,哈哈......”

    王师范得此大才,自然心情舒畅,随意开个玩笑,也淡化敬翔的拘束。

    其实,以后啊,这厮有事没事都开敬翔的玩笑。

    此刻的敬翔尚不知日后的遭遇,只见此时的王师范如此亲切,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公不负我,我亦不负公!”暗暗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