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淄州官绅皆归心

南楼逍遥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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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更加清晰的军政发展大略后,王师范第一时间就派出信使,召集淄州五县县令及其下属的县丞、主簿、县尉,于济阳县衙开会。

    为了尽快安定各县班子的浮动之心,同时出于节省时间的考虑,故没有选择去淄州治所淄川县议事,因为州府迁移并非简单之事,耗时耗力。

    而且济阳县令还是由王师范亲自兼任,在没有考虑好接任者前,他也确实离不开。

    至于各县官员,消息灵通着呢,他们早就对王师范这新任刺史的行事风格做了调查。

    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刺史,虽然年纪轻,做起事来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雷厉风行,所以,他们接令后立即动身,连夜向济阳县赶来,期望给上官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

    两日后,济阳县衙二堂内,五县官吏齐聚。

    人人拘谨、小心翼翼,只将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之上,身体略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唯有额头偶尔几粒汗珠冒出,泄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安,须知此时已是冬季。

    晾了他们半盏茶的工夫,今日的绝对主角王师范,才在杜荀鹤、张文蔚和敬翔的陪同下,从左后门走入二堂,这厮有耍大牌的嫌疑。

    不过,上官有意晚出场与大牌故意迟到,都是要凸显自身的地位,异曲同工。

    小戏骨啊,前世可是没机会耍的,他敢耍,导演保证涮了他,因为他牌小。但现在不同了,淄州刺史,妥妥的淄州最大的牌,必须过足瘾,弥补曾经的缺憾。

    他踱步走向熟悉的上位,堂内诸官见刺史终于现身了,一个个换上恭谨的笑脸,齐声行礼。

    “见过王刺史。”

    眼角余光中,暗自打量着这位新上司,希望从其表情中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诸位同僚有礼了。”

    王师范很亲切地跟大家还礼,面容被一层笑意掩盖,小戏骨的特长就是演,通俗点儿,就是装,专业技术人士是那么好揣测的吗?

    坐定后,王师范接着说:“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想议一下各县各官的安排。”单刀直入,敲山震虎,或者叫,这哥们开始搞事情。

    初次过招,刚被刺史那亲切如冬日骄阳的笑容抚慰,稍微缓和的堂内气氛,再次变得沉郁、凝重起来,“看来恐怕......官位不保!”堂下诸官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本刺史今日正式宣布,各县现有官员,官职......一律不变。”

    王师范有意的一个停顿,让堂下诸官再一次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感受,由极度焦虑到完全释然,原本额头的几粒汗珠,不觉间滚落脸颊,串珠成线。

    小戏骨,真会玩,“兄弟有演技!”这厮的内心有点傲娇了,大牌的感觉,好极了!

    “谢过王刺史!”

    反应过来的诸官,纷纷表示感谢,因为就在刚才的一刹那,自己就可能与官位擦肩而过。

    此时的感觉,如失而复得,好像是被重新任命,一种劫后重生的幸福感爬上心头。

    再看向上位的王师范顺眼了,但更多的是畏惧,毕竟那可是一句话就可决自己仕途、甚至生死之人!

    诸官的表情变化,尽数落在王师范的眼中,他拿起旁边的淡蓝茶盏,抿了一口,耍耍大牌的矜持,终于上台词了。

    “诸位远道而来,路上多有劳累,请先饮上一盏,止渴去寒。”又恢复了刚入堂时的亲切。

    但诸官刚受惊吓,深切体会了一把刺史之威,哪敢真的将盏中之茶饮尽?只是如王师范般抿了一口,就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上位,等待下文。

    “这一年来,本刺史在济阳县所行之政,相信诸位定早有耳闻。

    不必讳言,确实惩办了一些贪官污吏,而且反贪还要继续,淄州境内如有敢苛民自肥者,本刺史定依法办理,绝不姑息!”

    王师范语气格外平静,但看似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是让堂内的温度直线下降,就算暖炉也不能回温。

    须知搜刮百姓,已是数十年来的官场潜规则,诸官早已习以为常,而且历来上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还有孝敬呢。

    但这句话出自现任刺史之口,就容不得诸官不胆战心惊,须知那可是手中有兵、屡建奇功、上蒙恩宠、下不缺杀伐之气的王师范,就是安师儒现在也轻易动他不得呢。

    小戏骨这招演技秀得很到位,学名“横话软说”。

    堂内半晌无声,静得呼吸可闻,见杀威棒已镇住诸官,王师范随手丢出一颗‘甜枣’。

    “当然,诸位的难处,本刺史也是知晓的,仅靠现有的微薄官俸,就算加上县衙名下的土地所出,亦不足以支撑体面。

    而且官场的迎来送往花销甚大,诸位的日子自然过得更紧,要是不开些财路,确实是难以为继......”

    这一句话可比火炉管用多了,缓过神来的诸官,顿时痛哭流涕,胆子稍大者,当即奉承道:“刺史所言极是,我等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请刺史开恩!”

    诸官共鸣,一同跪伏于地。

    王师范站起身,没有让诸官起来,就那么俯视着。

    “本刺史亦非无情之人,从即日起,各官俸禄加倍,并以年终考核政绩优劣,发下不等奖赏。

    给你们交个底,去年济阳县大治,政绩斐然,县丞杜荀鹤年终得到的奖赏之物,价值等同五百贯铜钱!”

    这个数目可不少了,相当于后世十万元以上,而且此时的人们没有后世家庭那数不清的开支项目,故更显丰足。

    另外,这个奖赏额度已然超过他们每年搜刮所得,何况还有双倍俸禄呢。

    可以说,王师范已经将一个金饭碗交到他们手中了。

    又是一招经典演技,学名“萝卜加大棒”。

    当然,好处是不能白拿的,高薪之下必有高标准的要求。

    就在诸官眼冒金星之时,王师范又开口了,声音尤为严厉,情绪转变,必有高潮。

    “体面,给你们了,若是有人还敢搜刮勒索、弄得民间怨声载道,本刺史定斩不饶!勿谓言之不预也!”

    “下官不敢!”

    诸官以头触地,但王师范心中冷笑,“若识时务,自是相安无事,若敢碰触底线,那就免不了杀鸡儆猴啦!”

    小戏骨是那么好忽悠的吗?必须看疗效。阳奉阴违,在这位爷面前,那就是玩命,就是找死,毕竟奸臣,他演过!

    恩威皆用过,按照剧本流程,接下来就到了部署正事的时间。

    王师范重新换上平和的语调,“都起来吧,下面由杜别驾给各县布置任务。”这变来变去的,真考验演技,小戏骨上瘾了。

    诸官虽是起身,却不敢坐下,尽皆垂手而立,一副俯首听命之态。

    “嗯,第一个疗程,效果不错!”小戏骨心中窃喜。

    杜荀鹤走上前来,看着诸官的表现,知道该是自己这个红脸人出场了,遂儒雅温和抚慰。

    “诸位同僚,刺史也是一片好心,若是逼急了百姓,只要再出一个黄贼巢那般之人,必然被鼓动造反。

    别说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就是我等的项上人头,恐也不保,这些年活生生的例子还少吗?”

    站立的诸官纷纷点头,这句话真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有钱也须有命花啊,若是王刺史能兑现承诺,谁还会去火中取栗呀。”

    想通此节,皆恭谨回道:“请杜别驾吩咐!”

    “诸位此番回去,当务之急乃是召集流民,开垦荒地,建立屯保。

    须晓谕庶民,州府惠民之意,并宣传成为保丁、县兵、或是破浪军一员对应的优厚待遇。

    至于乡绅所有的土地,不要动。另外,州里会派出刺史特派员指导各县具体工作。”

    杜荀鹤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其中这个“刺史特派员”是王师范的主意,职能类似于监督,也就是放在各县的眼线。

    而且还会给他们配备一定的部属,有明面的,更多是便装潜伏的。

    一张笼罩淄州内部的大网即将张开,王师范给他们起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影卫”。

    这是只有他们本人和王师范知道的名字,因为他们直接由王师范亲掌,目前还没有适合的人选,故只能自己上阵了,并且影卫不在淄州刺史府和破浪军编制之内。

    会议散后,诸官都各自返回驻地,在随行特派员的监督下,开展建立屯保事宜。

    随着他们的返回,王师范治政淄州的首秀,登场了。

    尤其是那条“乡绅的土地,不要动”,赢得了淄州五县乡绅的普遍好感。

    而济阳县的县令人选,也最终确定下来,他是王师范的堂兄王师悦。

    王家子弟多有儒学根基,王师悦也不例外,而且为人老成持重,又是同族兄弟,把济阳县这个铁粉之地交给他,也能让王师范安心。

    王师范自己则带着一众幕僚,动身前往淄州治所淄川县,破浪军随行移营。

    抵达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轰动了淄川县,甚至整个淄州,他宣布重修孔庙!

    因为唐朝崇尚儒学,至圣先师孔老夫子在文人、乡绅心中的地位极高,皆自诩圣人门徒,而淄州本就近孔子故里,故少不得修建孔庙。

    只是这些年天下动荡,失修已久、残破不堪,故王师范此举瞬间赢得淄州文人、乡绅的称赞。

    前有“保护私产”,后有重修孔庙,王师范已与淄州乡绅暗中眉来眼去,有了铺垫,自是见面时机已至。

    再向全州乡绅发出邀请后,随行的济阳县学刘教谕求见提醒。

    “在乡绅眼中,‘士农工商’之中士为首、商为末,若是能在其余四县重开县学,使乡绅有入仕之机,再辅以优惠之商税,何愁乡绅不来归附?”

    刘教谕能说出这番话,实是在一年多的共事后,他充分认可了王师范,从内心深处接受了他,故才会有今日的肺腑之言。

    “师范受教,此事就依刘教谕之意。”

    其实,王师范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树立从谏如流的形象,故不说破。人家的积极性,还是不要打击的嘛。

    数日后,淄川县州衙,五县名望乡绅皆应邀而来,这回王师范可是早早地迎出府门,以示交好之意。

    待与诸人寒暄后,他直接切入正题。

    “诸位伯父,小子后学王师范新任淄州刺史,于此举国维艰之际,实敢压力山大,故欲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保淄州一地平安。”

    “王刺史年少有为,从儒尊法,与我等同出一脉,若我等这老朽之躯尚有用处,尽管吩咐就是。”淄川县一李姓乡绅当先回应,堂内诸人纷纷相应。

    “我愿于淄州五县重建县学,欲邀请诸位之中德才望隆的前辈,担任各县教谕之职,不知可否?”直接抛出入仕的诱惑。

    随后,王师范命人将事先调查后拟定的名单传阅诸人,其中刚才率先回应的淄川县李姓乡绅,亦在选定之中。

    一一看过,见名单所列皆是各县名望、资历最能服人者,诸人哪里还会有异议,尽皆纷纷表示拥护。

    而那被选中的五人(济阳县学刘教谕也算在内)一同起身行礼,谢过王师范的提携任用之恩。

    刘教谕猜到王师范接下来会谈些什么,毕竟他已然经历过一次,故主动挑起话头。

    “诸位,我等皆是饱读诗书之辈,最是深明大义,深知各家荣辱与国休戚,然国事艰难,王刺史亦举步维艰。

    想那黄贼巢,何以能鼓动百姓造反,以至攻陷东都洛阳,震动天下?

    皆因压榨过甚,故刘某提议,我等将家中土地收成,分出五成给佃户,以此换个太平。

    实不相瞒,我们济阳县乡绅,已经如此做了,想必济阳县如今一团和气,诸位亦有所耳闻吧。”

    济阳县的乡绅纷纷相应,其余四县的乡绅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毕竟牵连到自家的切身利益,犹豫也是正常的,王师范并未表现出急切,而是静静地等着。

    考虑再三之后,那淄川县李姓乡绅,又一次率先表态,“淄川李家附议,愿意让出五成收成。诸位可要想明白,一旦闹起来,那就不是少收几成粮的事了,事关家族兴亡啊!”

    一句话点醒另外被选中的三位县学教谕,他们当即表态,“我等附议!”

    见各县的领头乡绅都没有意见了,其余的小乡绅自是纷纷附议。

    随即,王师范又宣布,济阳县的商税改革推行淄州全境,利及全州商贾。

    刚刚让出部分收成,尚有肉疼之感的乡绅,笑了,因为其家中买卖的收益,随着商税的降低必然增多。

    如此,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之中,事关淄州稳定的收成分配之事,终于得到了所有乡绅的一致拥护,并被确定了下来,同时,乡绅皆归附。

    王师范向济阳县学刘教谕,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毕竟这次事情能办得如此顺利,他确实出力不少。